影兒正在窗邊撐着身子擔憂那一片花海,就見玄色青花描金的油紙傘映入眼簾,他走得很快,進了檐下将傘往水央手中一丢便脫袍而來“可有不悅?”
影兒見他過來略帶詫異“爺,沒出府嗎?”
翟離褪去布滿濕氣的鞋襪,赤腳隻着裡衣的往她那裡走“我在安鄰堂交代些事務,你不喜下雨,我來陪你”
陰雨天時,影兒總是坐在窗邊看雨,無關欣賞,隻是惆怅
她不喜歡聽雨打芭蕉細細吟,不喜歡看那滿苑高挺着的嬌花被強打着低下頭
躲不過,索性直面
故而每逢下雨影兒就在窗邊坐着,和天較着勁看誰先扛不住
連訣透過窗看到爺輕摟着夫人,一隻手輕拍着她的背似是在哄她,長歎一聲氣用手肘杵了杵一旁的連升“真是歡喜冤家啊,生也因他死也因她”
連升不以為意“那又怎樣,感情是何?不過負累罷了”
晚靈和水央揣着手立在他兩對面,連訣見兩人聊不到一起幹脆不說了,對着兩個小丫鬟努了努嘴“伺候夫人容易的很,隻需要臉上堆着笑就好,夫人不為難人的”
兩人看着連訣的示範一臉無奈,實在不想模仿他水央道“之前那個丫頭,就是單兒還會回來嗎?”
連訣收了笑,往她兩身前一湊,低聲道“可是夫人對你二人說過什麼?問過此事?”
見兩人搖頭便知隻是她好奇而已,便放緩說“本是回不來的,可如今她有用處,爺會安排她回來,到時你兩眼睛放仔細些,她的任何動作都需要來知會與我,可明白?”
見兩人點頭連訣沖着二人眨了個眼笑了笑
東宮
屋外雨還忙着瓢潑,屋内卻是落針可聞
太子擡頭瞟一眼跪了許久的隋少安,不慌不忙地放下了手中的筆
少安把頭埋得很低遮掩着自己愁眉苦臉的表情,想着太子這是打算讓他跪多久,他整條腿都麻了
“你可知為何讓你去查戶部那筆丢失銀兩的去向”太子嗓音渾厚,總有一種主宰一切的氣勢,少安覺得就是這氣勢裡的王者風範漫出來壓着他
終于等到太子發話,恭敬了語調“因為這件事涉及左相,左相想動您在戶部的人,這事并不隐秘,大半個朝堂都知曉,而戶部丢失銀兩之事便是極好的契機,讓聖上撤了尚書和侍郎的位置,殿下讓臣去探查是因看重臣在這一層的關系,左相是臣姐夫”少安說的畢恭畢敬
“左相可知,此事是你在查?”太子靠在太師椅上單手撐颌,話說的不以為意,可聽的那位心裡卻敲了警鐘,本來就快貼地的腦袋這回是徹底敲到了地上“太子恕罪,臣……惶恐”
太子目無下塵的看着少安,指尖輕撚在一起“所以,他知道,還知道是孤讓你查的”
少安汗珠子止不住的往外冒,這麼重要的事辦砸了,往後還如何近太子身側“秉太子,此事是臣……一時疏忽,臣定當盡力彌補”
太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地上的人“哦?如何彌補”
少安正絞盡腦汁的琢磨就聽上面悠悠地“罷了,此事暫且擱下不必再查,退下吧”
少安是六神無主的出了東宮,小太監殷勤的踮着腳尖舉着傘,他有意躲着,所以還是濕了全身,直到回了隋府拿着那張翟離派人送的信紙方依稀看見轉圜的餘地
雨下了一夜,翟離從進了青花苑就沒再踏出過,期間隻叫了連升去傳過一次話,其餘時候都和影兒黏在一起
兩人似都鐵了心般,溫存私磨間透着濃濃的缱绻
翟離算是徹底壓下了那份怒意,隻剩些無可奈何在心前飄着
影兒倒是松快,不過大半日光景翟離對她較以往更寵溺,她便開始想要明日見完少安後琢磨着出府去玩兒,将清早自己千叮咛萬囑咐自己的話抛到雨裡落到地上了
她就是這樣
凡事來的快去的快
一夜安好,第二日起身翟離一如往常不在身邊,緩了一夜身子算是偏向好轉
一早又是忙着梳洗選衣裳,又是忙着拾花逗兔子,晌午時分少安踩着影子邁進了青花苑
“少安”
本就在等他,一進苑影兒就沖他招着手,少安擠出一個還算能看的微笑往晚照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