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甯清遠就把自己在遲家的東西都帶走了,再也沒有踏入遲家大門一步。
甯清遠和其他的遲家人斷了聯系,隻有遲星闌偶爾會給他發消息。
在他設想的未來,他會離開那座城市,到一個二三線的城市去生活,那裡沒有遲家的影子,沒有那些讓他窒息的回憶。他想攢錢買房,想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哪怕很小、很簡陋。他還想,等自己有了能力,一定要把遲家這些年給他的撫養費還回去,他不想欠他們任何東西。
可惜要實行起來很困難,現實就像一堵厚重的牆,擋在他的面前,讓他寸步難行。他選的專業不太好,當初沒多想,隻是看上了它的學費比較便宜。如今的就業形勢不好,他的同學室友有保研的、考研的、考公的、出國的,但是甯清遠很清楚自己并不适合走科研道路,所以他打算直接就業。
那段時間,甯清遠的生活被無盡的焦慮和痛苦填滿。他每天早早起床,去秋招、投簡曆、面試、等待,然後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夜晚,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闆,腦子裡全是未來的迷茫和過去的陰影。
好在,畢業的時候,總歸是快樂的。
那天,天空格外晴朗,陽光灑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仿佛為這場告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甯清遠穿着學士服,站在人群中,手裡捧着畢業證書,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容。盡管未來的路依然模糊不清,但至少在這一刻,他感受到了久違的輕松和釋然。
校園裡到處都是歡聲笑語,同學們三五成群地拍照留念,互相擁抱,互相祝福。
“甯清遠,來拍照!”一個同學朝他招手,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甯清遠愣了一下,随即走過去,站在他們中間。
相機“咔嚓”一聲,定格下那一刻的笑容。
再後來,甯清遠還沒來得及為即将到來的實習忐忑,他去參加了遲星闌的宴會,被下藥、被綁架,最後,一切都結束了。
三場宴會,無一例外,都成了他的噩夢。
他早該知道的,他不應該去那場宴會,他應該遠離遲家,遠離不屬于他的上流社會。
但他又很慶幸,上天給了他一次機會,讓他誕生在北疆,遇到了他這輩子的家人:他不言苟笑的父親,溫柔美好的母親和活潑鬧騰的妹妹。
在北疆,父王也會在重要的節日裡宴請賓客,剛開始的時候,甯清遠怕得厲害,他害怕又有一群所謂的貴族少爺把他圍起來,捆到樹上,對他極盡羞辱。他的身體比上一世還要虛弱,隻怕毫無還手之力。
甯清遠躲在房裡不敢出門,最後還是被母妃揪出來的。
北疆的冬天總是來得格外早,寒風裹挾着細雪,吹過王府的屋檐,發出輕微的嗚咽聲。甯清遠蜷縮在床上,手裡緊緊攥着被子,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那些刺耳的笑聲。
“清兒,該出來了。”門外傳來母妃溫柔的聲音,帶着幾分催促,“今天是你父王的生辰宴,你可不能躲着不見人。”
甯清遠沒有出聲,用沉默回應他的母妃。他讨厭宴會,讨厭所有的宴會。
“清兒?”母妃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一絲擔憂,“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甯清遠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他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母妃進來看看你,好嗎?”門被輕輕推開,母妃走了進來。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長裙,眉目如畫,氣質溫婉。看到甯清遠蜷縮在床上的樣子,她的眉頭微微皺起,快步走到他身邊,蹲下身,輕聲問道:“清兒,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甯清遠擡起頭,看着母妃那雙溫柔的眼睛,心裡那股恐懼稍稍減輕了一些。他張了張嘴,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母妃……我……我不想出去……”
母妃愣了一下,随即伸手将他摟進懷裡,輕輕拍着他的背,柔聲說道:“清兒,别怕。有母妃在,沒有人能欺負你。”
甯清遠的身體微微顫抖,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他緊緊抓住母妃的衣袖,聲音哽咽:“母妃……我害怕……我怕那些人……他們會……會……”
母妃将他摟得更緊了些。她不知道甯清遠在害怕什麼,但她能感覺到,他的恐懼是真實的,是深刻的。她輕輕撫摸着他的頭發,聲音溫柔而堅定:“清兒,别怕。沒有人敢欺負你,母妃會一直陪着你。”
甯清遠靠在母妃的懷裡,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心裡那股恐懼漸漸消散了一些。他知道,母妃是真心愛他的,她永遠不會嫌棄他,更不會推開他。
“母妃……”甯清遠低聲喚道,聲音中帶着一絲依賴。
“嗯,母妃在。”母妃輕聲應道,語氣中滿是溫柔,“清兒,别怕。能不能告訴母妃,是有人欺負過你嗎?”
甯清遠搖搖頭。在北疆,不會有人欺負他,因為他是戍國公的兒子,是北疆最尊貴的世子。那些令他恐懼的嘲笑和羞辱早已不複存在。
可他是一隻驚弓之鳥,哪怕隻是聽到一點風吹草動,也會下意識地想要躲起來。上一世的記憶像是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深深刻在他的靈魂裡。即便這一世他擁有了全新的身份和家庭,那些陰影依舊如影随形。
母妃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淚水,柔聲說道:“清兒,今天的宴會很重要,你是小世子,不能缺席。母妃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好不好?”
甯清遠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躲着,也不能讓母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