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赫的兩個弟弟,一個神色複雜,一個滿臉驚訝。
皇帝微微一愣,神色嚴肅:“哦?何人?”
“父皇命兒臣率禁軍前去尋回世子,兒臣于寺中接世子之時,見一小沙彌,當時他正發熱病重,兒臣遂命人攜其回宮,交禦醫診治。未料,此子竟成寺中唯一生還之人。”
皇帝神色複雜:“既如此,那便帶上來吧。”
“是。”
李赫示意,侍衛從殿外帶進來一個小和尚。他看起來不過十幾歲,衣衫褴褛,神色惶恐,緩緩走進殿裡,有些畏畏縮縮的。
小和尚站到殿中,跪倒在地,聲音顫抖卻清晰:“陛下,小僧……小僧可以作證!那日,小僧親眼見到三皇子殿下……他、他與衆僧密謀,将甯世子囚于寺中地下密室!”
“一開始,三皇子命幾位師兄照料世子,後擔憂世子借其傳遞消息,遂撤換為一批啞奴。至第三日,三皇子攜世子離寺,當日午後,恰逢太子率人前來查訪;第六日,三皇子複将世子送回寺中;第七日,太子親至,接回世子。”
三皇子李宣?!
朝中誰人不曉李宣與甯清遠兄友弟恭,最是要好,李宣去世子府比去東宮都勤得多……竟會是李宣?
朝堂上一片嘩然。李宣驚訝地瞪大眼睛,忿忿不平地站出列,聲音因激憤而微微顫抖:“父皇,這小和尚血口噴人,兒臣自幼受父皇教誨,豈會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兒臣冤枉啊!”
他言辭懇切,神情真摯,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眼中甚至隐隐泛起淚光,“更何況,兒臣自幼與清遠世子交好,又怎麼做出這般……傷害世子的事。求父皇明鑒,兒臣從未做過此事!”
皇帝眉頭深鎖,目光在李宣身上停留。他沉吟良久,緩緩開口,語氣中帶着幾分無奈與遲疑:“此事……僅憑一人之言,确難定論。此小沙彌年齒尚幼,心智未堅,安知非受他人蠱惑,或為奸人所誤,方出此言?”
“若無物證,恐難以服衆。”
小和尚連連叩首,額間已見血痕,聲音顫抖卻堅定:“小僧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妄,懇請皇上明鑒!”
朝堂上,叩首聲聲敲入人心。
甯清遠緩緩開口:“陛下,臣有物證。”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在甯清遠身上。他從袖中取出一塊布,舉起:“此乃賊人用以蒙蔽臣雙目之布,恰為一方雲錦,繡有蟒紋。而三皇子素來鐘愛雲錦。”
李宣的臉色未變,依舊是一副可憐模樣:“清遠哥哥,這雲錦不是我獨有的,你為何如此疑我?永安宮裡常有物件不翼而飛,這,怎麼能說就是我的……”他像個不知如何解釋的委屈小孩,看看皇帝又看看甯清遠。
甯清遠繼續說道:“三皇子喜好素色衣裳,二皇子偏愛深色衣裳,太子為明黃色,四皇子與五皇子則是豔紅色……召永安宮繡娘前來,辨其織法,便可知此物是否出自永安宮。再者,宮中雖或有盜賊,可繡有蟒紋之布,尋常賊人豈敢擅取?”
皇帝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他看向李宣,聲音低沉,帶着愠怒:“李宣,你還有何要說?”
李宣聲淚俱下:“清遠哥哥,此物确為永安宮所出。可你……怎麼能因一方布帛便疑心于我?我真的是冤枉的!宮中人多手雜,或有他人借此構陷于我,還望清遠哥哥明察,莫要中了奸人之計!”
甯清遠輕笑:“那日,是你邀我出城,起初,我從未疑心于你,宣兒。你想要證據,我還有——啞奴喂給我的藥,我私藏了一顆。若查你的行蹤、搜你的永安宮,總能找到與此藥相關之物。還有那些啞奴……他們還活着嗎?”他說得很平靜,眼裡卻帶着抹不去的難過。
李宣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辯解,但最終隻是低下頭,沉默不語。
皇帝坐在龍椅上,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李宣。他的臉色由嚴肅逐漸轉為陰沉,最後化作一股難以抑制的怒火:“李宣!你……你糊塗!”
這一聲怒喝,震得整個朝堂都為之一顫。李宣膝蓋一軟,直接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父皇……兒臣……兒臣知錯了……”
“知錯?”皇帝的目光中滿是失望與憤怒,“你身為皇子,不思為國分憂,反倒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戍國公為朝廷立下赫赫戰功,百姓至今感念其恩。而你……你竟意欲謀害世子!你……你簡直讓朕失望透頂!”
李宣跪在地上,聲音哽咽:“父皇……兒臣一時糊塗……兒臣……兒臣再也不敢了……”
皇帝痛心道:“一時糊塗?你可知你的‘一時糊塗’,差點毀了朝廷的棟梁之才!你可知你的‘一時糊塗’,讓朕如何面對北疆的百姓,如何面對戍國公!”
李宣再也說不出話,隻是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皇帝努力平複心中的怒火,看向甯清遠,目光中帶着一絲歉意與安撫:“清遠,此事是朕教子無方,讓你受委屈了。”
甯清遠恭敬行禮:“陛下,臣不敢妄求什麼,隻願朝廷公正處置,還臣一個公道。”
皇帝點了點頭,重新看向李宣,聲音低沉而威嚴:“李宣,你身為皇子,卻行如此荒唐之事,罪不可赦!朕今日便依律法處置,将你流放嶺南,終生不得回京!”
李宣猛地擡起頭,眼中滿是驚恐:“父皇……父皇饒命啊!兒臣知錯了,兒臣真的知錯了……”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沒有一絲動搖:“來人,将李宣押下去,即刻啟程,不得延誤!”
侍衛們上前,将李宣架起,拖出了大殿。他的哭喊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殿外。
朝堂上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皇帝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衆人:“今日之事,朕希望諸位引以為戒。朝廷上下,當以國事為重,以百姓為先,絕不容許任何人以權謀私,肆意妄為!”
“臣等謹遵陛下教誨!”文武百官齊聲應道,聲音洪亮而整齊。
皇帝看向甯清遠,帶着一絲慈愛:“清遠,此次你受委屈了。朕會下旨,賜你黃金千兩,錦緞百匹……戍國公那邊,朕也會派人去交代清楚。”
甯清遠語氣恭敬:“多謝陛下厚愛,臣定當竭盡全力,為朝廷分憂,為百姓謀福。”
皇帝微微一笑:“好,好。甯世子果然有乃父之風,朕心甚慰。”
退朝後,李赫走到甯清遠身旁,輕輕握住他的手,牽着他走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