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有什麼東西被上了鎖,埋藏起來。
“清兒小時候也是如此。他時常陷入夢魇,似乎遭受了欺淩,夢中喊出一些從未聽過的名字……曾有一自诩‘神醫’者給他看過,說是‘遊魂症’,說清兒本非此界之人,故魂魄遊離,難以安定。待找到歸處,此症自會消散。”
“是假的,母妃,哥哥就是哥哥,他是北疆世子,他是北疆人……母妃不要信那江湖術士之言,他是騙子!”
“好好,母妃不信。”
“叔母,清遠幼時也總是生病嗎?”
“嗯,清兒小時候可嬌氣了,動不動就生病,北疆的吃食也無法習慣。他父王隻能命人從江南運來蔬果禽肉,請江南的廚子為他烹制。那時,他連北疆奶茶亦不慣飲,哀家隻能給他放蜂蜜……”
……
甯清遠緩緩睜開眼睛,視線有些模糊,耳邊傳來低低的交談聲。他眨了眨眼,視線逐漸清晰,看到母妃正坐在床邊,緊緊握着他的手,眼中滿是擔憂與期盼。甯月遙和李赫也在一旁,見他醒了,甯月遙瞪大眼睛,露出一個開心的笑。
“清兒,你醒了!”母妃的聲音中帶着幾分哽咽,握着他的手微微顫抖,“你可吓壞母妃了。”
甯清遠張了張嘴,聲音有些沙啞:“母妃……我沒事。”
甯月遙忍不住抱怨道:“哥哥,你怎麼總是這樣,動不動就生病。”
母妃輕輕拍了拍甯月遙的手,語氣溫柔:“月兒,别說了,你哥哥剛醒,讓他好好休息。”
李赫站在一旁,目光關切地看着甯清遠,低聲問道:“甯甯,你感覺如何?可有哪裡不适?”
甯清遠搖了搖頭,“我沒事,隻是……有些累。”
他說完,眉頭微微皺起,心中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總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那種感覺像是心底深處有一片空白,讓他感到莫名的不安。
母妃見他神色有異,輕聲問道:“清兒,可是哪裡不舒服?”
甯清遠搖了搖頭,聲音中帶着幾分茫然:“母妃,我……我好像忘了什麼,但又不知道到底是什麼。”
母妃聞言,輕輕歎了口氣:“清兒,别多想,可能是累着了。你剛醒,身體還未完全恢複,好好休息才是。”
甯清遠點了點頭,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嗯,母妃,我明白。”
王妃和月遙離開後,寝殿裡隻剩甯清遠和李赫兩人。
甯清遠累得沒力氣,聲音也懶洋洋的,問道:“赫哥哥,楊子衿抓到了嗎?”
沉默片刻,李赫開口:“我已命人去懸崖下搜尋他的屍體。”
“……”甯清遠眨了眨眼,沒有過多的情緒,“他掉下去了?”
“甯甯,你不記得了嗎?他當時,想抱着你一起跳崖。”李赫猶豫着說道。
甯清遠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像是被風吹動的枯葉。他的目光依舊平靜,聲音也依舊淡漠:“記起來了,他自己跳下去了。”
李赫一直觀察着甯清遠的神情,發現他一直很平淡,好像楊子衿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可是,即使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也不該表現得這般……平靜,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對楊子衿的情誼、對楊子衿的恨,全都消失了。
李赫還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情景——楊子衿緊緊抱着甯清遠,眼神瘋狂而絕望,仿佛要将甯清遠一同拖入深淵。李赫幾乎是拼盡了全力才将甯清遠從楊子衿的懷中扯開,而楊子衿則在那一瞬間,毫不猶豫地墜入懸崖。
那一刻,甯清遠的眼神是空洞的,仿佛所有的情緒都在那一瞬間被抽離。而現在,他的眼神依舊如此。
李赫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握住甯清遠的手,卻在即将觸碰到的那一刻,停住了。
“甯甯……”他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懇求,求甯清遠給點不一樣的反應,“你……恨他嗎?”
甯清遠沉默了片刻,目光緩緩移向窗外。夜色深沉,月光如水,灑在窗棂上,映出一片冷白的光。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恨?不恨。恨太累了。”
李赫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有些疼。他甯願甯清遠恨楊子衿,甯願他憤怒、痛苦,甚至歇斯底裡。至少那樣,他還能感覺到甯清遠的情緒,還能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可是現在,甯清遠就像是一潭死水,平靜得讓人害怕。
“阿蘭……”甯清遠忽然開口,聲音依舊淡淡的,“她來了嗎?”
李赫愣了一下,随即點頭:“來了,午後到的。”
“哦。”甯清遠應了一聲,目光依舊停留在窗外。
甯清遠不說話了,隻是靜靜地看着李赫。他的臉色蒼白,唇色淺淡,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生氣,隻剩下一種近乎透明的平靜。
李赫坐在床邊,眉頭微蹙,試圖從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裡找到一絲情緒的波動。可是,什麼都沒有。甯清遠的目光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淡漠得讓人心慌。
“甯甯……”李赫低聲喚他,“你……還好嗎?”
甯清遠沒有立刻回答,隻是輕輕眨了眨眼,像是從某個遙遠的地方回過神來。他的聲音很輕,風一吹就會散:“我很好。”
李赫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甯甯應該是鮮活、倔強、甚至有些任性的,如今卻像是被抽走了靈魂,隻剩下一個空蕩蕩的軀殼。
許久,甯清遠開口:“夜深了,赫哥哥,你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