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簾子一看，隻見宋陽正站在車前，一襲青衫，面容平靜。

“宋陽？”甯清遠有些意外，但很快恢複如常，語氣淡淡，“你攔下我，可是有事？”

宋陽微微一笑，笑容依舊如從前那般溫潤，仿佛他們之間從未有過任何隔閡。“清遠，許久不見，可否借一步說話？”

甯清遠沉默片刻，終究下了馬車。

“有什麼事，直說吧。”甯清遠開門見山。

宋陽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擡頭看了看天邊的雲霞，輕聲道：“清遠，你還記得從前在上書房的日子嗎？那時我們常常一起讀書論道，夫子總說我們是他的得意門生。”

甯清遠神色微微一滞，“那些都已是過去的事了。”

宋陽轉過頭，目光落在甯清遠臉上，語氣中帶着幾分感慨：“是啊，往事如煙，我們都變了。”

甯清遠冷笑一聲，語氣中帶着一絲譏諷：“不，宋陽，是你變了。亦或是，我從未識得你本真面目。觀你如今所為，與夫子教導的光風霁月、君子之道，相去甚遠。”

宋陽并未反駁，反而輕笑：“原來在清遠眼裡，我竟是個光風霁月的君子？倒是讓我受寵若驚了。”

甯清遠瞪着他：“你不是。”

宋陽攤了攤手：“清遠，你這般說，可真是傷我心了。我雖不是什麼君子，但至少對你，從未有過半分虛假。”

甯清遠冷哼一聲，“何必在我面前裝模作樣。”

宋陽見狀，笑意不減，反而向前一步，“清遠這般小性子，倒是與從前一般無二。”

甯清遠往後退了一步，神色冷淡：“可還有事？若是無事，我便告辭了。”

“且慢，”宋陽開口，“自然有事。聖上已下旨，将餘黨斬首示衆，其中便有——你曾疼惜有加的白玉。清遠，你不去看看嗎？”

刑場設在城西的鬧市口，周圍早已圍滿了百姓，議論聲、歎息聲交織在一起，顯得嘈雜而壓抑。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肅殺的氣息，仿佛連風都帶着幾分寒意。

宋陽與甯清遠并肩站在人群之外，遠遠望着刑台上的情景。甯清遠的目光落在那個被綁在刑台上的身影上，神色平靜，眼中沒有一絲波瀾。

白玉，從樂師走到死囚，該不該說上一句精彩？

宋陽側目看向甯清遠，見他神色淡然，不由得有些驚訝。他記得從前，甯清遠對白玉極為護短，簡直像被魅惑了一般，處處護着他。而如今，面對白玉的死，甯清遠竟如此平靜，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清遠，”宋陽低聲開口，帶着幾分試探，“你……可還好？”

甯清遠轉過頭，淡淡看了宋陽一眼，語氣平靜：“我為何不好？”

宋陽微微皺眉，“白玉曾是你最疼惜的人，如今他……你就沒有半點感觸？”

甯清遠語氣平靜：“宋陽，你覺得我該有什麼感觸？為他哭一場，還是為他喊冤？”

話音剛落，便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甯甯。”

轉身一看，隻見李赫正朝他們走來，甯清遠微微一愣，随即拱手行禮：“太子殿下，你怎會來此？”

李赫走近，目光在甯清遠臉上停留片刻，語氣溫和：“在你府上不見人，我猜，你應該是來這兒了，便尋了過來。”

甯清遠聞言，眉頭微微皺起。他看了看宋陽，又看了看李赫，語氣中帶着幾分疑惑：“為何你們一個兩個，都認為我會為白玉痛哭流涕？”

宋陽笑而不語，李赫開口：“甯甯這般重情義，自然擔心你心中難安。”

甯清遠搖頭輕笑：“太子莫不是在諷刺臣？”

李宣死了，他沒有太大的反應，現在白玉也要死了，他同樣沒有什麼感觸。

刑場上，日頭高懸，午時三刻，行刑時間到了。

官員高聲宣讀着白玉的罪狀：“逆黨白玉，助纣為虐，意圖謀反，罪不容誅！今奉聖上旨意，處以斬首之刑，以儆效尤！”

白玉被綁在刑台上，面容憔悴，卻依舊挺直了脊背，聽着罪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在了遠處的甯清遠身上。

甯清遠站在人群之外，神色淡然，目光平靜地與白玉對視。

兩人遙遙相望。

白玉看着甯清遠，無聲地吐出兩個字：“世子。”

劊子手舉起了刀，寒光一閃，鮮血濺了一地。周圍的百姓發出一陣驚呼，随後漸漸散去，這一幕不過是他們生活中的一段插曲。

甯清遠站在原地，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随後轉身離開，沒有再看刑台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