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赫找上門來。
侍從過來通報,甯清遠剛應下,走出房門,就見李赫大步走過來。李赫的臉色有些陰沉,眉宇間帶着幾分焦躁,顯然是一路匆匆趕來。
甯清遠朝他行禮:“太子殿下。”
李赫沒有回應他的客套,直截了當地問:“甯甯,昨夜長公主可是來找過你?”
甯清遠幹脆承認:“是,長公主昨夜确實來過。”
李赫的眉頭皺得更緊,聲音裡帶上了怒意:“她對你說了什麼?”
甯清遠擡眸看向李赫,“長公主說,無論臣願不願意,無論殿下願不願意,結果都不會變。她給臣一個體面的選擇,讓臣主動退出。”
李赫聞言,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她竟敢如此對你!”
甯清遠看着李赫的反應,心中微微一歎:“殿下,長公主的顧慮并非毫無道理。你我之間,還是多注意些分寸吧。”
李赫突然上前一步,抓住甯清遠的手,“注意分寸?甯甯,這五年間,有多少次你我同榻而眠,嶺南瘟疫時,你我日夜陪伴在側……現在才想起來要注意分寸,怕是有些晚了。”
“甯甯,你當真以為我這些年鞍前馬後,是閑着無聊陪你玩君臣遊戲?!”
甯清遠渾身僵住,被李赫觸碰的皮膚像被火燎過。他試圖後退,卻被李赫死死锢在原地。
“殿下慎言!”甯清遠偏過頭避開李赫灼人的目光,喉結滾動,“臣隻當殿下是君,是友,從不敢有半分逾越之想——”
李赫掐住他的下颌,逼迫他直視自己的眼睛,“真的沒有嗎,甯甯?”
甯清遠呼吸急促,耳畔嗡嗡作響。
他自然也是喜歡李赫的,不然也不會任由李赫闖進他生活的個個角落。可他明白,他們之間不會有結果的,所以從未言明,隻是貪婪地享受着李赫待他的好。
好像隻要不戳破,他們就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那些藏在暗處的隐晦情愫,此刻卻被李赫撕開,鮮血淋漓地攤在晨光裡。
甯清遠突然有些退縮。
“臣……不能。”甯清遠閉了閉眼,再開口時嗓音像淬了冰,“殿下是儲君,臣是世子。殿下若執意如此,明日禦史台彈劾臣惑亂東宮的折子就會堆滿案台!”
“殿下當娶一位賢淑太子妃,伴您左右,為您分憂,這才是殿下該走的路。”
李赫突然低笑出聲,笑得眼眶通紅:“好,好……世子當真是忠君體國,事事為孤着想,孤是不是該謝你,如此深明大義?”
甯清遠站在原地,看着李赫憤然離去的背影,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不知為何,這樣的場景明明是第一次,甯清遠卻感覺自己經曆過許多次。
連這樣的心痛都如此熟悉,好似習慣了。
接下來的日子,李赫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甯清遠。朝堂之上,他不再像以往那般與甯清遠并肩而立;議事之時,他也極少再與甯清遠交談,甚至在他提出建議時,也隻是冷淡地點頭,不作任何回應;平日裡迎面撞上,也不願搭理甯清遠。
甯清遠察覺到李赫的疏遠,心中雖有些許苦澀,卻也明白這是必然的結果。他知道,李赫在氣頭上,心中對他有怨,有怒,甚至有不甘。
于是他也選擇了能避則避。
二皇子李瑾向來是個愛湊熱鬧的性子,聽聞李赫與甯清遠疏遠的消息,興緻勃勃地跑來攔住甯清遠。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喲,這不是咱們的甯世子嗎?怎麼,聽說太子殿下最近對你冷淡得很啊?是不是他不要你了?”
甯清遠掀起眼簾,目光平靜地看向李瑾,語氣淡然:“二殿下若是無事,臣就先告辭了。”
李瑾嗤笑一聲:“被說中了?走那麼急做什麼,甯世子如今在東宮失了寵,還能有什麼公務可忙?不如說說,你是怎麼惹惱了太子殿下的?我也好學學,免得日後步了你的後塵。”
甯清遠的目光帶上幾分冷意:“二殿下說笑了。論如何惹惱太子,想必殿下頗有心得,該是臣向殿下學習才是。”
李瑾沒能在甯清遠這裡占上風,冷哼幾聲便走了。
李瑾幼稚,李赫亦是不逞多讓。
一次早朝結束後,甯清遠正欲離開,卻見李赫站在殿外,似乎是在等人。他腳步一頓,正猶豫是否要上前行禮,卻見李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即轉身離去,仿佛他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甯清遠站在原地,看着李赫的背影,心裡發笑:太子殿下竟還有孩子氣的一面。
同小孩子鬧脾氣一般。
次數多了,甯清遠也就習慣了李赫的冷眼。每次早朝結束後,李赫總是站在殿外,目光冷淡地瞥他一眼,才肯轉身離去。
而甯清遠也總是站在原地,目送李赫的背影漸漸遠去,直到他徹底消失在視線中,才邁步離開。
可這一次,卻有些不同。
早朝結束後,甯清遠照例走出大殿,遠遠便看見李赫站在殿外的廊柱旁,目光望向遠處,似乎是在等人。
甯清遠歎了口氣,太子殿下的幼稚遊戲不知何時能結束。他站在原地,見李赫忽然轉過頭來,目光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他以為李赫會像往常一樣轉身離去,可李赫卻沒有離開的打算。正疑惑間,他聽到李赫冷冷開口:“甯世子,你的禮儀呢,見到本太子還不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