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還夢到了北疆。”甯清遠看着遲烨說道。

“嗯？”遲烨抱着他坐下，“甯甯夢到了什麼？”

“我夢到，父王母妃、月遙，還有夏荷，在北疆王府，過新年。”

遲烨湊過去，額頭抵着甯清遠的額頭，用委屈的語氣說：“唔，甯甯沒有夢到我，好難過。”

甯清遠解釋道：“我夢到的是以前，沒有遇到你的時候。”

“那很好呀，應該是個美夢吧？”遲烨輕聲說，“那後面怎麼又夢到星闌了，還在客廳吓唬你？”

“因為，我突然想起那天，她用一場大火，讓我醒過來。”

“對不起。”

甯清遠搖搖頭：“不是你的錯。”

遲烨沉默片刻，抱着甯清遠上樓。

“甯甯，我們先漱口再睡，好嗎？”

甯清遠輕輕應了聲：“嗯。”

睡前，甯清遠問：“我想和星闌聊一聊，可以嗎？”

“可以，明天再聊，睡吧。”遲烨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第二天，遲烨算了算時差，在下午給遠在瑞士的遲星闌撥去視頻通話，過了一分鐘，對面接通。

一張蒼白的臉出現在屏幕裡，“哥。”

“星闌，甯甯想和你說話。”

少女驚訝了一下，問：“他能找我聊什麼？”

遲烨沒理她，側身對甯清遠說：“好啦，那你們聊吧，不要太久，我在外面等你。”

甯清遠笑了笑：“知道了，總歸不會是兩小時。”

遲烨知道他在說上次去見易鳴那件事，無奈笑笑，起身離開房間。

房間裡隻剩甯清遠一個人，他看向屏幕，裡面的少女好奇地等着他開口。

“你在那邊過得怎麼樣？”

遲星闌為他無趣的開場白笑了笑，“一般。”

接着她問：“那清遠哥哥是希望我過得好呢，還是希望我過得不好呢？”

甯清遠思索了一下，“不知道。”

“這有什麼不知道的，你肯定恨我，希望我過得不好。”

甯清遠垂眸，“你怎麼知道我恨你？”

“我當然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希望你是我的親妹妹。”

對面愣住了。

甯清遠接着說，“你知不知道，月遙兒就是……”

“夠了！”遲星闌打斷他，“少胡說八道，你說的，我不會信。”

騙子！騙子！

“你眼裡隻有遲烨！”

甯清遠移開視線，突然感覺有些疲憊。

遲星闌總是怨他隻看到遲烨，怨他給不了她同等分量的關注。

所以親手把他推進夢境深淵，讓他差點永遠醒不過來。

“所以呢？”甯清遠開口，“你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讓遲烨看清我的真面目？”他冷笑一聲，眼底浮起幾分譏诮，“可你不是說過嗎？他一直在暗中關注我。我是什麼樣的人，他會不清楚？”

每一個字都像鋒利的冰錐，刺得遲星闌渾身發冷。她想反駁，想尖叫，可喉嚨卻像是被什麼堵住，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繼續——

“你認為我辜負了誰的真心？遲烨的，還是你的？”甯清遠直視着她，“最後你慈悲地降下懲罰，讓我在夢裡死去。那麼現在——”他頓了頓，“你滿意了嗎？”

滿意？

遲星闌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遲星闌突然不确定了。

她到底想要什麼？

是想看他痛苦，還是......隻是想讓他真正地看見自己？

一滴淚水砸在屏幕上，暈開一片模糊的水痕。遲星闌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哭了。

“你說的是真的嗎？”她啞聲問。

這問題沒頭沒尾，甯清遠卻清楚她在問什麼，她在問，那個夢境裡天真爛漫的月遙兒，是不是真的以她為原型。

“是。”他輕聲回答。

遲星闌突然大笑起來，“原來我在你眼裡，這般天真爛漫，這般美好嗎？”

甯清遠靜靜看着她，忽然笑了：“當然不是。”

遲星闌愣了愣，聽到甯清遠接着說：“我希望我的妹妹是。”

遲星闌冷笑：“你到底想說什麼？”

甯清遠平靜地說：“我昨晚又夢到他們了，夢到我回到了北疆，和他們一起過新年。”

他竟然用了“回到”這個詞，仿佛他本就屬于那裡。

“但我意識到那是個夢。”甯清遠的聲音冷了下來，“于是我又夢到了你，星闌。”

他看向屏幕，帶着一絲責備：“你再一次，毀了我的夢。”

“原來是來怪我的，”遲星闌歎了口氣，笑道，“我還以為你是來關心我的呢。”

甯清遠笑笑：“本來是想關心你的，隻不過，聊着聊着，我意識到我們似乎無法冰釋前嫌。”

“希望你以後不要在夢裡吓唬我了，再見。”說完，甯清遠就挂斷了電話。

他摁滅屏幕，起身去打開門，走廊裡的遲烨聽到聲音立刻轉身過來，“聊完了？”

甯清遠走過去，抱住他，“嗯。”

遲烨問：“有沒有和她說，明年一起過年的事？”

甯清遠搖搖頭。

遲烨笑了笑：“吵架了？”

甯清遠點點頭，往他懷裡鑽。

“沒關系。”遲烨抱起他，“其實，你更想問關于夢的事吧？”

甯清遠不說，但遲烨明白，他有多希望自己能回到北疆去。

甯清遠問：“那隻是夢，對嗎？”

遲烨搖搖頭，“甯甯希望它是夢，它就是夢，甯甯希望它是真的，它可以是真的。”

甯清遠苦笑：“我希望它是真的，但我覺得它是夢。”

大年初二，遲烨拉着甯清遠出去玩。

市中心的迎春廟會比想象中還要熱鬧。離入口還有幾百米，人流已經稠密得像沙丁魚罐頭。各種小吃的香氣混着人群的喧鬧聲撲面而來，整條街喜氣洋洋的。

遲烨自然地握住甯清遠的手，“這種地方最容易走散。”

甯清遠下意識想抽回手——周圍這麼多人，兩個男生牽手太顯眼了。但遲烨的掌心溫暖堅定，沒有絲毫猶豫。

察覺到甯清遠有些緊張，遲烨在他耳邊輕聲說：“放松，沒人會注意我們。”

“那邊有套圈遊戲，要去試試嗎？”遲烨指向一個人群圍着的攤位。

甯清遠點點頭，任由遲烨牽着他穿過人群。

“一次十個圈，圈中可以帶走獎品……”攤主吆喝着，地上擺滿了各種小獎品。

遲烨付了錢，把塑料圈分給甯清遠一半：“看你的了。”

甯清遠專注地瞄準一個陶瓷小狗，扔出第一個圈——中了，但是圈兒落地後又彈開了……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都是這樣。

遲烨在一旁輕笑，從背後環住他，手把手教他投擲：“手腕要用巧勁，像這樣……”

“咳——”甯清遠掙開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