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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懷歸溫熱的吐息落在顧衿耳畔,顧衿偏頭欲躲,卻被擒住後頸。
“夫君。”
陸懷歸柔軟的發絲蹭過顧衿耳垂,指腹在他頸脖處摩挲,泛起細微的癢意,他在他耳邊開口,用近乎疑惑的語氣問,“你為何救我?”
顧衿沉默許久,才側頭與陸懷歸對視。
陸懷歸像是很困惑,昏昏燭光映在他眼底,本該亮如寒星的眼中,此刻卻像蒙了層霧。
“于殿下而言,”陸懷歸笑了一下,他收回手,目光落在顧衿的傷處,眼眸晦暗,“我死了不是更好嗎?有那劉家女相助,殿下不是更能步步高升?”
他不是故意要這麼說,他是不懂。
明明抛棄他,另娶他人,才是身為儲君的顧衿的最優選擇。
何必為了他去和皇帝硬碰硬?
他久久都沒等到顧衿的回答,直到顧衿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倏然貼在了自己臉上。
這一點都不像顧衿平日裡的做派。
陸懷歸低眸看去,隻見顧衿眼眸微阖,呼吸沉沉,似是累極了。
“因為……”
顧衿唇抵着陸懷歸的腕骨,開合間不經意含住他一小片肌膚,聲音低得近乎呢喃,“你是唯一的。”
“懷歸,是……不可失去的。”
陸懷歸怔忪,一眨不眨地凝視着顧衿的睡顔。
兩人此刻貼得很近,近得能看到顧衿臉上細小的絨毛。
顧衿睡顔甯靜,多數時候他用這張臉做出的表情是冷淡的,不像太子,喜怒哀樂都在臉上,面目更是猙獰扭曲。
那分明是和太子一樣的臉。
可陸懷歸卻無法憎恨,更無法厭惡。
陸懷歸微微屈指,将顧衿額前垂落的發絲攏到耳後,啞聲輕喚,“殿下,你真傻。”
顧衿依舊握着他的腕骨,沒有應聲,似乎睡得很沉。
陸懷歸看了片刻,他又湊近些,同顧衿抵額相對。
索性這張床榻夠大,能夠容納下兩人。
陸懷歸脫掉鞋襪,順勢躺在顧衿身側。
他将錦被往上扯,但那錦被卻像和他較勁兒一般,一動不動。
陸懷歸輕啧一聲,捏住被角用力一拉。
他動作幅度大,與顧衿又貼得近。
雙唇便猝然碰上顧衿的鼻梁,落下一個似是而非的吻。
陸懷歸身軀微僵,飛快地移開唇。
好在顧衿沒有醒來,握着他腕骨的手卻動了動。
陸懷歸眸光沉沉,最後也阖上了眼睛。
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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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懷歸醒來時,顧衿已經起身了。
他斜靠在錦枕,隻着一件寝衣,手裡拿着一卷文書翻閱。
陸懷歸抿唇,翻身扣住了顧衿的腰窩。
顧衿未來得及反應,手一松,那文書便啪嗒掉下去。
“殿下,”陸懷歸的頭抵着顧衿的腰腹,嗓音裡還帶着蒙蒙睡意,聽起來像撒嬌,“文書比我還重要嗎?”
顧衿擡手,指尖搭在陸懷歸的後背,輕輕地撫了撫。
休息了一晚,顧衿的精神好了很多,但畢竟是二十廷杖,恢複期很長,他又不是個能閑住的人。
“嗯,沒你重要。”顧衿說,“但賬冊的事,我還是想盡快查清。”
陸懷歸眨眨眼睛,“為何?其實也不在這一時半刻的。”
顧衿垂眸不語,指尖梳理着陸懷歸的頭發。
“我不想你一直被冤枉。”
陸懷歸一頓,緩緩擡頭看去。
顧衿似乎又陷入了某種情緒的泥沼,神色倒是平靜。
“被冤枉,會很委屈。”顧衿收回搭在陸懷歸後背的手,轉而撫上了他的臉,“我不想你委屈。”
所以他才為他受刑,一直護着他。
竟是個這麼簡單的原因麼?
陸懷歸顫了顫身軀,握住了顧衿的指尖。
“殿下,我……”
他還沒開口,就被從殿外走進來的戶部侍郎打斷,“太子殿下,臣有事要禀!老臣發現那賬冊有——”
戶部侍郎掀簾的一瞬,便僵住了身軀。
隻見兩人俱是隻着寝衣,相擁得很緊。
就像是事後的溫存。
顧衿面無波瀾,淡淡看戶部侍郎一眼,“那賬冊有什麼?”
戶部侍郎這才回神,拱了拱手正要回答,卻蓦地感到一陣殺氣騰騰的壓迫感。
他擡頭時,那壓迫感便轉瞬不見。
隻有陸懷歸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那賬冊有問題,”戶部侍郎覺得是錯覺,定是近幾日熬夜熬出了毛病,他擡手揉了下眼睛,才繼續道,“兵部的虧空,是從陸将軍出征邊關開始的,臣以為是陸将軍他……”
似是想起陸懷歸還在場,戶部侍郎便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為難地看向顧衿。
顧衿語氣淡淡:“他不是外人,繼續罷。”
戶部侍郎咳了一聲,斟酌着用詞,說得也極為艱難,“老臣猜測,是陸将軍貪墨。”
這個結論雖荒謬,但也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