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死了,希望不大。”
小方蹲在地上,看着段栩然辛辛苦苦拖回來的男人,評價道。
“如果死了,我再把他扔回去,”段栩然說。
小方歪頭:“也不用扔那麼遠,就扔咱們旁邊這個垃圾場也行。”
段栩然:“……有道理。”
他看了一會兒,起身去拿來一條破毛毯,扔到旁邊。
雖然沒抱任何希望,段栩然還是吭哧吭哧将男人從冷冰冰的水泥地挪到了毛毯上。
毛毯是他覺得花紋好看,前兩天順手撿回來的。上面破了幾個洞,還沾滿了污漬,髒兮兮的。
小機器人掃描了一遍毛毯,很想提醒主人還不如直接把人放地上,最後忍住了。
反正希望不大,放哪兒都一樣。
把人安置好,段栩然終于脫掉撿垃圾專用的塑膠手套,打了個呵欠準備上床睡覺。
不能怪他太冷漠,就這樣讓傷患自生自滅。
如今這個世界,醫療技術已經發展得足夠先進,醫療資源卻成了被壟斷的稀缺資源,随随便便一件普通藥物對他而言都算天價。
所以他們家裡别說是藥,就連最基礎的消毒劑也沒有。
見主人像是真的沒怎麼放在心上,小方也回到自己的充電座進入休眠。
這一晚,總算能安穩地睡過去了。
一人一機黑甜一覺到天亮。
段栩然被生物鐘叫醒,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他全然忘記家裡多了個人,睡眼惺忪地起身下床,差點一腳踩到床邊的小方。
“……你幹嘛?”
段栩然低頭一看,小方正蹲在地上,方臉蛋對着地闆上一具人體看得津津有味。
段栩然這才想起來。
他矮身湊過去看了看,驚訝地發現,昨晚這人被他拖回來的時候分明面色灰敗死氣沉沉,眼看着離咽氣不遠了,沒想到在地上幹躺了一夜,這口氣不僅沒斷,反倒變得更穩定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甚至這臉色看起來還好轉了些?
段栩然走到小方的對面蹲下,好奇地湊近男人胸口,聚精會神聽了一下。
心髒跳出很有節奏的咚咚聲,還特别有勁。
“活過來了……”段栩然喃喃道。
小方眨了眨眼睛:“要是他不死了,怎麼辦?”
段栩然:“……”
段栩然:“對哦,要是不死怎麼辦?”
昨天去撿人的時候他壓根沒想那麼多,隻覺得撿完人就能閉眼睡個好覺。
現在發現這人很有可能不會死了,他反而有點犯難。
活人……總不能再丢回垃圾場吧?
段栩然深深歎了口氣。
所以爺爺說得沒錯,人就是不能沖動行事,沖動容易收場難啊。
不過他也沒花多少心思琢磨這件事。
比起家裡多了個不知道死不死的人,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先解決填飽肚子的問題。
因為家裡的最後一條營養膏已經吃完了。
段栩然把這段時間家裡囤積的廢品收拾收拾,發現攢夠了一些能賣錢的,雖然不多,但換些吃的應該沒問題。
他讓小方留守家中,然後拉着一闆車破爛去了回收站。
回收站離他幹活的垃圾場不遠,就設在旁邊。
一大清早就過來賣廢品的人不多,段栩然難得地沒有排隊。
他走到一個沒人的回收艙前,把闆車上的東西卸下來,整整齊齊摞好放進去,艙體發出滴滴的讀數聲。
負責回收垃圾的夥計人稱垃圾哥,趿拉着拖鞋慢吞吞走過來,頂着沒睡醒的腫眼泡看了一眼艙屏。
“成色不行啊,這都什麼玩意兒。算了,看你可憐不讓你白跑,給你這個數吧!”
垃圾哥一臉“算我大方”的樣子,從褲兜裡掏出兩張星币遞過來。
隻夠換兩天的營養膏。
段栩然頓了一下,上前默默接過來。
“怎麼老拉長個臉,是對這價格還不滿意嗎?”垃圾哥故意問。
段栩然心裡很清楚,這些廢品不該隻有這個數,垃圾哥一如既往地克扣了他。
他已經習慣了。
一開始的時候他也覺得不公平,還會氣憤地抗議。後來他發現,争辯沒有任何效果,不僅達不到目的,反而會招來一頓臭罵,那些人會變本加厲地排擠他、欺負他。
阿爾法區沒有公平和正義,隻有弱肉強食。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老大。
他太弱小了,連發言資格都沒有,更别說維護自己的利益。
還不如學乖一點,忍忍就過去了。
段栩然搖搖頭:“沒有,謝謝哥。”
“垃圾哥”這個名字是讨厭他的人背地裡取的綽号,他每次聽見都會罵罵咧咧說要揍人,段栩然不敢當着他的面喊。
垃圾哥見他一臉順從模樣,終于舒服了,得意地哼着歌往下一台回收艙走。
就在此時,一個不和諧的女聲橫空出世。
“害不害臊?一大老爺們兒專挑小孩欺負,搶人一孤兒的口糧,全星系都找不出你這品相的孬種!”
垃圾哥聞聲臉色一變,邁出去的腿都收了回來。
等他再轉身,那張小人得志的臉上徹底換了表情,尴尬地賠着笑臉:“瞧您說的艾拉姐,我跟他鬧着玩兒呢……”
一頭紅發的女人走過來,露出兩條結實的花臂,交叉抱在胸前,冷冷看着垃圾哥。
垃圾哥咽了下口水,不情不願從兜裡抽了兩張星币出來。
他一邊試探地看向艾拉,似乎是想确認這數目她滿不滿意。
艾拉沒動,眼神裡透出一種冷酷的威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