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栩然從沒坐過飛船,更沒有星際航行的經曆。
看着懸浮車外漸次映入眼簾的飛船停靠樞紐,高聳入雲的航行管制塔,還有來回穿梭的無數小型艦艇,他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
“緊張嗎?”男人輕聲問他。
段栩然搖搖頭,“我在想,艾拉姐現在到哪裡了。”
原本他想說服艾拉和他們一起走的。
他擔心九淵發現他們脫逃之後,會報複艾拉。
但艾拉說,她已經找到了另外一個地方給兒子治病,就不同他們一起了。
“你擔心她?”段淵問。
段栩然:“有一點點。”
段淵:“不要擔心。”
段栩然:“……”
什麼廢話文學。
“算了,艾拉姐那麼厲害,用不着我擔心。”段栩然說。
段淵:“我也厲害,小然不擔心。”
段栩然轉頭粲然一笑:“嗯,小淵也厲害。”
懸浮車抵達終點停下,段栩然深吸一口氣,起身,走向那扇打開的門。
門外,将通往他全新的生活。
……
十分鐘後。
港口售票處。
段栩然崩潰地搖晃票務機器人:“什麼意思?什麼叫做港口被封了已經無法再進行船票售賣了??那我們今天要飛走怎麼辦???”
機器人紋絲不動,結實的構造顯然正是為了應對當下這種情況而設計的。
“意思是,客人今天飛不走了哦!”
“那、那明天呢?”段栩然呆滞地問。
機器人:“明天也飛不走呢,客人。”
新生活的地基塌了。
段栩然忍住想要尖叫的不禮貌沖動,問:“那什麼時候可以飛?”
“抱歉客人,我們這邊也沒有接到通知呢,還請您耐心等待。”
段栩然一臉絕望。
港口被封鎖,為什麼偏偏這麼巧?
剛好就是他們準備跑路的這天,該不會……
段栩然一把抓住男人,“糟了小淵,是不是九淵來截我們的?快走,我們得找地方躲起來!”
段淵安撫地拍了拍少年的手背,問那機器人:“港口為什麼會被封?”
票務機器人微微一笑:“今日淩晨有遠航戰艦抵達,将阿爾法港圍住啦。不用擔心,隻是暫時不能進出,相信問題很快就會得到解決哦!”
段栩然:“……”
不要用這麼可愛的語氣說那麼恐怖的話啊!
然而再崩潰再絕望,既定的事實也不會改變。
糖果星球暫時和他們拜拜了。
無奈之下,段栩然又帶着段淵回了家。
段栩然第一時間聯系了艾拉。
艾拉也是一頭霧水。
這在阿爾法幾十年的曆史上都是聞所未聞的稀罕事。
戰艦雖然并非軍團獨有,但也不是什麼普通勢力都能拿得出的武裝力量。
再說了,誰會用戰艦圍困一個分文不值的破爛地方?
敗家子也不帶這麼砸錢玩兒啊!
……阿爾法怕是要變天了。
“你先别急,既然來的是戰艦,肯定是大事,應當跟你們沒什麼關系。”艾拉安慰他,“你們就先待在家裡看看情況,哪兒都不要去。如果覺得不安全,來找我,我替你們找地方安頓。”
段栩然蔫蔫兒地應了。
挂斷通訊,他仍舊忍不住焦慮地踱來踱去。
直到小淵拉住他的手。
“不怕,”段淵摩挲着險些被他啃秃的指甲蓋。
“你先去洗澡,我鋪床,今天我們早點睡覺。”
段栩然勉強穩住心神,點點頭:“那辛苦你了。”
他是不能亂了陣腳。
小淵什麼都不懂,他要是着了慌,小淵怎麼辦?
浴室裡騰起白茫茫的蒸汽,熱水很快讓身體變得暖和。
熟悉的環境和動作令段栩然稍稍放松下來。
他開始在腦海裡回憶艾拉給他看過的航行圖,試圖找出一條不經過港口也能離開阿爾法的路。
幾分鐘後,一聲慘呼陡然穿過他的耳膜。
随後一連串武器交火的聲音爆發。
衛生間是這棚屋裡隔音最好的地方,段栩然一時沒能分辨出這些聲音是來自遠處還是附近。
他一顆心剛提起來,就聽見衛生間的門被輕輕敲了兩下。
“小然,别怕,”小淵低沉的嗓音在門口響起,“洗完了嗎?”
段栩然連忙應道:“洗好了!外面出什麼事了?”
“沒事,你慢慢穿上衣服出來。”男人說完頓了一下,“我就在這裡。”
段栩然以最快的速度擦幹自己,穿上衣服拉開門。
“怎麼回事?”
他走到客廳中央,才發現房子四周環繞着嘈雜的聲音,比他剛才洗澡時聽到的大得多,也多得多。
似乎附近的很多戶人家都在同一時間受到了襲擊。
許多人哭天搶地,到處都亂糟糟的,緊閉的窗戶上還時不時倒映出火光。
分不清哪裡出了事,也分不清是誰在打鬥。
段栩然咬了下發白的嘴唇,盡量冷靜地問:“是什麼人打過來了嗎?”
阿爾法是治安惡劣,但這樣大規模的火拼,他從未遇到過。
而且這裡是老城的貧民區,有什麼值得火拼的東西?
“不清楚。”
段淵盯着他的嘴唇,擡起手,最後摸了摸他潮濕的頭發。
他從袋子裡拿出吹風機,說:“我幫你吹。”
段栩然哭笑不得:“外面都亂成這樣了,你還管我頭發濕不濕。”
“不能濕着,”段淵嚴肅道,“會感冒。”
段栩然在他面前坐下,“可是火拼……”
“不影響吹頭發,”段淵說。
吹風機的聲音蓋過了窗外的槍林彈雨。
暖風将段栩然籠罩,頭頂的手輕輕将他揉來揉去。
段栩然見過男人的手。
手掌寬大有力,手指骨節分明,指腹粗粝,能輕易捏扁廢品,想必還能不費吹灰之捏斷人的脖子。
但這雙手在他的頭發間穿行時,卻像春天裡最溫柔的風。
讓他忍不住想把臉貼上去,蹭一蹭。
段栩然被擺弄得昏昏沉沉,幾乎忘了外面的火拼。
就在他要睡不睡之際,門邊的窗戶突然被人一腳踹碎。
“不許動!手舉起來!”
段栩然猛地一激靈,差點從闆凳上彈起來。
一隻大手安撫地摸摸他,慢條斯理地關掉吹風。
“小小小小淵——”
少年的聲音抖得像落水小貓。
男人撩起眼皮,淡淡地望向面前四支黑洞洞的槍口。
“嗯,小然不擔心。”
“我也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