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君颢嘴裡叼着根碎冰冰,目光緊盯着幾位阿嬸阿叔的牌局。
牌局激戰正酣,眼看着就要進入白熱化階段,他剛想阻止身前的阿嬸打出手上的對二,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道吃痛的叫聲,他下意識就轉頭看了過去。
等他回過頭來,阿嬸的對二已經光榮犧牲了。
這會兒也沒那麼多功夫仔細指導阿嬸力挽狂瀾了,相較之下,那邊的狀況好像要更加慘烈些。
隻見路邊一棵綠化芒底下站着個人,背影挺眼熟,正捂着個頭,縮着個脖子,腳邊還滾落着一個摔癟了的芒果。
陳君颢沒忍住輕笑了聲,彎腰跟阿嬸迅速交代完後續的牌路,又對另外幾個抱怨他場外指導行為的阿叔嘿嘿一笑,道了個别,轉身就朝那人走了過去。
“喂,你不會是在跟樹鬥毆吧。”
姜乃動作猛地一頓,一臉驚愕地回過頭。
還沒來得及驚訝完陳君颢是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後,他這半擡着一隻腳的動作,在轉頭的一瞬間便失了重心,整個人朝後側歪倒,眼看着就要來個自己絆自己。
陳君颢眼疾手快,一個箭步跨上前,一把托住姜乃的後肩,樂了:“見到我用得着這麼激動麼?”
姜乃一愣,他幾乎是以一個躺仰的角度看着陳君颢的臉,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耳朵已經快燙熟了。
連忙一把推開陳君颢,姜乃拍了拍身子,整理了下儀容儀表,清了清嗓子強裝鎮定:“……謝謝啊。”
陳君颢又叼上他的碎碎冰:“你幹嘛呢,跟個綠化芒過不去,就因為被砸了頭?”
姜乃臉一漲,瞪着個眼:“……你看錯了!”
陳君颢叼着碎碎冰上下晃了晃,揚起半邊眉毛,打量了會兒姜乃。
姜乃梗着脖子,硬撐着跟他對視,故作鎮定。
過了片刻,陳君颢拿下了碎碎冰:“你說得對,那我盡一下地主之誼,替它給你賠禮道個歉吧。”
說着,他把手上那根嗦了快一半,已經近乎冰水混合物狀态的碎碎冰,跟擰毛巾似的擰成了兩半,抹去溢出來的水,把圓底的那頭直接遞了過來。
姜乃盯着那半截碎碎冰陷入了沉默。
剛才的心悸仿佛是一場錯覺。這會兒要是給他上個心電監護儀,估計他的心跳都快能趨近直線了。
陳君颢迅速把另一半開了口的半邊兒,仰着頭一口幹了。看姜乃沒接,他還很貼心地又往姜乃面前舉了舉:“諾,荔枝味的!”
要不是看在陳君颢那張臉的份上,姜乃恐怕會直接把那半管冰水混合物招呼到他臉上。
他艱難地勾了勾嘴角,擠出一個禮貌但難看的笑容:“謝謝,但不必了。”
陳君颢盯着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把攬過姜乃的肩:“逗你的!走!哥帶你吃點好的。”
被陳君颢連拖帶哄地就往家的反方向走。姜乃被帶着走了兩條街,整個人都還是懵的。
自己這看到帥的就走不動道的壞習慣什麼時候才能改改。
真是太沒出息了。
“這是哪?”姜乃看着周圍有些陌生的街景。挺繁華的,騎樓廊下全是一排排的店鋪。這會兒差不多要到中午飯點,有些食店門口都已經排起了等位的長龍。
“跟着我來就是了。”陳君颢嘴角揚着笑,信步向前走。快要走到十字路口的時候,拐進了路邊的一家店裡。
他倒是熟門熟路地拉過一張凳子就坐下了,還順便往店裡打了聲招呼。
姜乃站在店門口,仰頭看向頭頂上的一塊招牌。
招牌挺舊的,不過上頭鑲嵌的字看着還挺嶄新锃亮的,應該是剛換不久。寫的是繁體,還帶着連筆,姜乃一時半會兒沒認出來這幾個是個啥字。但是邊上“甜品”兩個字他倒是看懂了。
店裡看起來不大,擺着幾張紅木鑲嵌大理石的圓桌和配套的圓凳,一兩個客人零散地坐着。年輕店員趁着這難得的清閑,坐在後廚門口,邊刷手機邊抓緊吃午飯。頭頂兩台老式吊扇努力地轉動着,發出嗡嗡的細響。牆壁上整齊地挂着幾排黑白老照片,似乎在默默訴說着過去的峥嵘歲月。
“咦咦?颢仔又嚟啦?”應聲的是坐在收銀台後頭的一個阿伯。他笑着站起身,朝後頭休息的店員揚了揚下巴,抄起手邊記單用的便簽本,邊飛快地寫着,邊走過來招呼,“甘得閑嚟我度食?今日不去阿嫲嗰邊食龜苓膏?”
“诶羅伯!”陳君颢笑着朝他點點頭,“好耐冇嚟,挂住你啊嘛!順便帶個friend嚟感受下西關老店。”陳君颢說着,朝還站在門口的姜乃招了招手。
“仲挂住我,挂住我啲糖水就真!老規矩,椰汁雙皮奶,凍嘅,大份,椰汁加雙份系咪?”羅伯擡眼看向剛進來的姜乃,臉上堆着憨實的笑容,“仲咁好心帶埋個靓仔嚟幫襯我生意?靓仔食啲咩?”
“呃……”姜乃愣在了原地,有些尴尬。
羅伯的粵語他能勉強聽個七七八八,可真到了要開口回應,腦子卻跟突然短路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