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生人懷抱同時,一股陌生的氣息也鑽入鼻中,風霓裳下意識屏息掙開,一轉身滾入緊接着趕來的梨兒懷中。
聞着梨兒身上熟悉的藥香,風霓裳這才放松下來,擡眼一看,面前人竟是裴肇。
他似是出來的匆忙,穿着裡衣披着那件大紅外敞衣衫不整的站,有些怅然若失的看着自己。
“裴公子你不好好休息,跑出來做甚?”梨兒差點驚出一身汗,好懸及時到了,被人看見姑娘當衆被一個男子抱着成何體統。
裴肇一時間話堵在唇邊不知如何開口,他也不知自己怎麼就突地從樓上飛身下來護在了她身邊。
許是他聽了溫辭和他說的昏迷之後的事情,知道了為了治病答應了她三個有些苛刻的條件,知道了她拖着虛弱的身體為自己診治了三個時辰,卻見她一忙完又去安排如此大的事。
“在下無意間聽到了姑娘對下屬的交代,雲姑娘大義,若有任何需要,我們兄弟定當責無旁貸。”裴肇拱手道。
“多謝,封關不是小事,隻怕接下來還有的鬧,我隻是一介白身,屆時少不得需要麻煩二位公子。”風霓裳也低眉斂目回了一禮。
“若無事,我便先回房了。”風霓裳欲走,卻被裴肇攔住。
“姑娘提的第三個條件,究竟是什麼?兄長說你還沒想好,可我真的是好奇的很啊。”裴肇笑意融融的靠近,梨兒看着他滿腦子都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便護着懷裡的風霓裳狀若無意的向後退了少許。
“公子的父親是陛下眼前紅人,裴家人情難得,我大抵,是會用好這個條件為雲家在陛下面前求個什麼恩典。至于具體是什麼還沒想到,但,應是不會讓公子為難。”
“今日我乏的很,先去休息了,公子請自便。”風霓裳不等裴肇說話,便上樓回房去了。
“你感覺如何?”溫辭一閃身從旁邊屋子裡出來。
“不知道,她給我的感覺不似作僞,但她究竟要給雲家求什麼恩典?”裴肇一改平日不正經的做派,此刻臉上神色凝重。
“太巧了……我們一到燕渡關便碰到了雲旸,她還主動提醒我不要飲酒,對我們的身份和行程了如指掌。又大費周章的将我救醒卻不要金銀财帛隻要溫裴兩家的承諾,是什麼承諾又不說,如何能讓人不起疑。”
“我父親雖然力保雲家,言明雲家人絕不會作亂,但是二哥也确實查出了國師和靠山王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靠山王風臨自幼在雲家長大,雲家上一任少主雲懿又是他的發妻,雖斯人已逝,但關系是斷不幹淨的。”溫辭搖着手中的折扇若有所思。
他們此次來西京,并不是完全為了給靠山王風臨過壽,而是帶着其他目的。
上京城幾月前突然開始丢失孩童,數月間失了幾十個,吓得滿城人家每天不讓孩子出門,天不黑便關門閉戶。
與此同時,城中謠言四起,說是那位剛被晉封為國師的江湖遊醫在幾月前皇帝壽宴之上獻上了長生之法。在此之後,纏綿病榻二十年的太後居然奇迹般的好轉,原來日日卧榻不起,如今居然能去花園遛彎。
百姓們都傳太後是用了國師之法,以稚童之血做藥引這才好的如此之快,不然如何解釋二十年都治不好的病怎麼幾個月就好了,而且這段時間頻繁丢孩子,找也找不回來。
也因此百官日日上谏,百姓天天圍堵在城門口要求廢掉妖後和國師給丢失的孩子們賠命。皇帝示出了太後藥方也無人相信,此事便卡在了一個奇怪的關節上,便是既無法證明太後用了人血做藥引,也無法證明太後沒用。
溫太後是溫辭的姑祖母,溫府上下自是不願讓老太太背上這奇怪的罪名,暗中查了許久,查出國師與西北靠山王有聯系,而最大的醫門聖地雲彌山莊也在西北且和靠山王關系匪淺。
靠山王風臨無父無母是雲家家主雲醉山撿回去的棄嬰,靠着一股子悍勇收服了西北各山頭的土匪成了最大的頭頭,又招兵買馬自立為王,一邊抵抗着西戎人的侵襲,一邊又拒不接受朝廷的诏安。
朝廷打不過又說不服,隻好給風臨封了個藩王頭銜,兩邊既不往來也不相互打擾的過了幾十年。
如今宣帝一聽此事背後有靠山王的嫌疑,哪裡肯放過這樣好一個收服西北的機會,當即決定遣人先去西北探查,一旦查實此事和靠山王有關,便大軍壓城要個說法。
隻是臨近冬季西北苦寒且路途遙遠,朝中無人願意蹚這趟渾水,借口滿天飛。
溫辭雖無官職,卻主動請纓前去查案。
若不是溫将軍帶着溫大郎、溫三郎、溫四郎在西南守邊,溫二郎在大理寺身有要職不能離京,不然溫家人也不想讓溫辭一個目盲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隻是溫辭執意要去,又事關太後也不得不允。
裴肇與溫辭關系好,便也提出要去,皇帝本挂礙他身體不允許他去,但是又擔心溫辭會在此事上做手腳,便封二人為臨時的西北道黜置使。表面替皇家為靠山王祝壽,兼代天巡牧看一看西北河山,暗地裡要查證靠山王和雲家是否是京城丢孩子事情的主謀。
沒想到一進入燕渡關便碰上了雲旸,此後的事情便一發不可控,讓他二人不得不對雲家起了警覺和疑心。
雲旸素來接診的習慣是給一百兩黃金和一個家傳寶物,結果診治裴肇不要金銀不要寶物,隻說要三個承諾,讓人如何不起疑?
難道是日後事發,要求溫裴兩家力保雲彌山莊不被牽連?或者還有什麼别的?
無從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