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梁矜跟……在一起了?”
人群中議論聲在放大。
梁矜想起鄭導交代的話,遲疑收回指着沈轲野的手。
她皺着眉,梁矜的室友是沈轲野的粉絲,偶爾梁矜洗完澡出來能看到室友趴在床鋪上看比賽的錄像。
男生的側臉被怼着拍,那雙冷淡眼眸隻有在看到靶标、獵物時有幽深的光,像是風起雲湧、遮天蔽日的迫降天氣。
和現在一樣。
他在看她。
會得罪人。
這是梁矜的第一判斷。
宋佑淮看出梁矜的畏懼,心裡冷笑,譏嘲:“梁矜,怎麼不繼續指了?别告訴我,阿野睡了你。”他算準了沈轲野不會插手,自诩正義,“梁矜,你不僅如傳聞所說的那般下作,還癡心妄想。”
話太難聽,梁矜眸光一震,反駁:“誰癡心妄想?”
宋佑淮斥責:“當然是——”
少女從帆布包裡翻出錄音筆,丢了過去。
有同學按下錄音筆,頓時,宋佑淮強裝的話說不下去,人群中的議論都炸了。
“我鐘意你。”
是宋佑淮的聲音,他說了很多話,深情的告白因為拒絕越發惱羞成怒,難聽的話語承接,越來越難聽,最後夾雜着辱女詞幾乎是不堪入耳,宋佑淮做夢也沒想到梁矜全都錄下來了,而且這麼正大光明、并不引以為恥地全部播放出來,他的臉色難看到不行。
宋佑淮知道今晚過去自己造謠的消息能傳千裡,恨不得撕開良好教養的表象上去打她,上前想抓住梁矜的手,說:“梁矜,你——”
梁矜看宋佑淮低聲評價:“宋公子,你不讨人厭,你隻是一無是處。”
隻有最下賤的男人才會侮辱女性的人格。
她将他甩開。
礙于其他人在場,宋佑淮忍下憤怒說:“你等着。”
他皺眉再看了眼沈轲野,而後離開。
額上凸起的青筋震怒,跟往日判若兩人。
……
“我靠,矜矜,你也太瘋了。”邬琳在忙社團的事,剛剛彩排完掃了眼SNS,快被吓昏,“你真指着太子爺的臉質問是他睡了你嗎?”
Ulta的後台,梁矜站在經理辦公室門前,皺了眉,方才宋佑淮氣憤離開,羅經理便把她叫來了。
而不遠處,沈轲野沒有走,他坐在黑色皮質沙發上被人敬酒。
邬琳想起來之前女生之間的傳聞,擔心,“他沒打你?”
“沒。”梁矜心裡咯噔,“怎麼這麼問?”
邬琳八卦靈通,不放心地跑到角落裡,小聲說:“你得罪宋佑淮沒什麼大事,别招惹沈轲野,學校不少女生喜歡他,沒一個追上了。上次有個女生偷偷摸摸脫光了坐他車上,就那個四千萬的科尼塞格,沈轲野直接把人扔出去送警局了,後來那車也不要,扔了。”
梁矜皺眉。
邬琳還在那兒說:“而且沈轲野……有點怪癖。”
“怪癖?”
“你聽說過‘棄貓效應’嗎?”
“嗯。”
邬琳回憶:“一隻被丢棄過的貓咪,再次被撿回來後會表現得特别乖巧,因為擔心再次被丢棄。*”
梁矜問:“這和他什麼關系?”
“我聽男友說,太子爺小時候養過一隻貓,一開始錦衣玉食地養,從北海道進口魚肉作貓的口糧,貓的玩具都是十萬二十萬的奢侈品,他控制欲極強,貓在哪裡睡、睡多久都管,結果沒到一年,不知怎麼不要那隻貓了,把那貓弄抑郁……最後在冬天的大馬路上等待死亡,被車活活壓死了。”
邬琳害怕:“這種人,怎麼可能會不計較你在外胡言亂語說他!”
這個人——
梁矜回眸看去,不遠處男生淡淡笑着,他眼型狹長,似乎注意到梁矜的目光眯眼看來,視線從眼尾捎來簡短一笑,冷而譏诮,倨傲至極。
心髒猛然發緊。
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梁矜清楚,沈轲野絕非她能夠輕易招惹的。
挂了電話,窗外,持久凄厲的暴雨打在灌木綠葉上。
羅經理跟上級通完電話從裡出來,用粵語語重心長道:“梁矜,今天這事很大,你得罪了老闆的朋友,爛攤子難收拾,弄不好,是會丢工作的!”
梁矜知道,先跟羅經理道歉:“對不起。”
話音落,有人屈指敲了敲牆面。
清脆的“咚咚”聲。
屋内人回眸看去。
沈轲野薄唇抿着,他眼皮褶子淺,就那麼稍稍垂落,站在不遠處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對經理說:“喊那個誰過來。”
梁矜稍愣,對方骨節分明的手直指她的眉心。
沿着門框縱向延伸的方向,梁矜看清楚了遠處站在下雨屋檐下的男生。
他冷感的面容、挺直的鼻梁,濃廓深邃,正歪了頭玩味又譏诮看她,來者不善。
羅經理一愣,平日裡沈轲野看不上Ulta這樣的二流地兒,幾乎不來。
他知道對方是來興師問罪,幫梁矜說話:“沈公子,我們小梁……”
沈轲野薄唇噙笑,冷冷道:“賬單拿來,1841年凱歌香槟。”
他用飛镖打碎了大廳裡展示的香槟。
不是問責,羅經理轉瞬狂喜,推了把梁矜,暗示般說:“快去結賬。”
一晚上二十四萬,不論如何,梁矜的兼職保住了。
不遠處大廳裡R&B的背景樂喧鬧,這裡卻安靜得隻有雨聲。
梁矜走過去,她不清楚剛剛的事有沒有揭過去,認真道:“沈先生,剛剛的事牽扯到你,對不起。”
男生手揣在兜裡,垂眸看她,嗤笑重複:“對唔住?”
沈轲野眸光很淡,問:“沒什麼其他想同我說的嗎?”
“宋佑淮污蔑我的事影響很大……”
解釋的話不知道從何說起,突然眼前的男生彎了腰靠過來搶先道:“妹妹崽,你剛說睡了我?”
磁沉的嗓音含着笑。
一靠近,冷杉刺辣的味道入侵,清苦而冷冽。
“情急之舉,沒想到……”
男生漆黑的眼眸了無情緒盯她,像把人囊括其中,侵略感極強,混着強勢的男性氣息,梁矜覺得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有點暈,心髒慌亂。
男生諷刺:“你挺敢想。”
視線裡,男生手背上青筋遒勁,虎口有繭,是常年練習射擊留下的痕迹。他擡手接過賬單,沈轲野三個字被他寫得飄逸又鋒芒畢露。
二十四萬,多數家庭一年乃至幾年的收入,被他三個字抵消。
梁矜盯着那字,說:“對不起,沈轲野。”
她字正腔圓用普通話把他的名字吐出來,好似兩個人在平等的位置。
稍稍的沉默。
“叫什麼?”
梁矜怕他秋後算賬,沒告訴他他們是同學,隻說:“梁矜。”
“梁矜。”
他叫了她的名字,磁沉,清冽,緩慢,用的是粵語,“Lang'Gin”的發音跟任何一個人叫她都不一樣,很認真獨特的語調和語氣,像在冬夜裡碰到硬物四分五裂的碎冰。
梁矜仰頭看她,被驚醒似的。
賬單遞過來,沈轲野扯唇笑了下,說:“記住你了。”
像是标記了憎惡的東西。
對方說完這句已經回了人群。
梁矜捏緊手心的薄汗,迷惑又警覺,擡眸,後知後覺緩了呼吸。
-
“矜矜,SNS風評有好轉,恭喜。”
翌日。昨晚下的雨已經停了,未圓湖畔的銀杏樹被雨打殘,慘黃的落葉被打得七零八落,破破碎碎地攤在地上。
“師傅,一份玉靈膏、半塊紫米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