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跟随父親行走邊疆,安撫流民,因此能辨識各地百姓。但你知道最重要的第三點,也是決定的依據是什麼嗎?”
林清渠一口氣提了上來,她好奇道:“是什麼?”
“他親口告訴我的。”
“……”
***
飯畢,兩人漱了口,起身下樓。
樓梯還剩最後兩階,卻是聽見了猛烈的吵鬧聲。
祁景瀾眼疾手快,拉着林清渠側身藏在了樓梯陰影處。
流觞閣一樓也是用餐的地方,雖沒有二樓這般雅味,但也是古色古香。
一處桌邊站着四五個大漢,幾人惡狠狠的瞪着小二。四周的食客們皆避遠處,偷偷斜睨着瞧。
林清渠探着頭看幾人,心裡十分不滿。
她最讨厭在她地盤上鬧事的人。
小二讪笑作揖,不停的賠不是。幾名大漢卻沒有收手的意圖,開始四處亂砸。林清渠皺着眉頭便要出去,卻被祁景瀾拉住。
“别動。”
林清渠狠道:“我看這幾人一直胡攪蠻纏,來意不善,找人把他們打出去了事。”
祁景瀾眼底的冰冷一閃而逝:“此地不宜久留——”
話未畢,聽得一聲巨響。一樓大廳正上方的招牌被砸個粉碎。人群中爆發一陣騷動,尖叫着外湧。
兩人瞬間反應,緊拉着彼此的手。下到一樓才看清那幾人的動作。他們正從身上掏火折子,用着力氣向四周扔去。
林清渠呼吸一滞:“不好!”
火折子壓着她的驚呼落地,大廳四周瞬間火起。火焰一種詭異的速度吞噬着四周,流觞閣瞬間淹沒火海。
祁景瀾拉着林清渠上樓,卻發現樓上也已淪陷。
濃烈的煙霧騰空而起,嗆得人難以呼吸。林清渠心跳猛烈,幾乎要破沖破耳膜。她迅速掃視周圍,拉着祁景瀾向火裡沖去。
祁景瀾不受控制的跟着她沖進火中,但設想中的灼熱并未出現,原來火幕後是兩人吃飯的地方。
原本生動的水流現已靜止,一些不明所以的食客被困居此地,因為這大片水域隔了烈火,倒也未受傷害。
林清渠并沒有停下。她跋涉着走到水域最深處的牆壁邊,随手拿起水中的鵝卵石奮力的敲擊着。
祁景瀾也跟過去幫忙,火勢兇猛,她來不及多問,但她相信林清渠不會做無用功。
水域中逗留的人們也前來幫忙,敲打之處漸漸松動。林清渠扔掉鵝卵石,用力一推,牆上霍然出現一個大洞來。
衆人齊聲歡呼向前湧,林清渠卻愣愣駐足。
看來她們的遭遇不是偶然,洞外所見之處已然星火燎原。
林清渠的腦海中轟然一聲炸響。
她呆呆的不動彈,被衆人擁着向前。祁景瀾奮力的擠在人群中,抓住機會将林清渠拉到一旁。她見林清渠失魂落魄,搖着她的肩膀喊:“清醒一下!”
林清渠眼神瞬間聚在她身上,像是靈魂重新歸位。她木讷的轉身,跟着祁景瀾走到洞邊。
流觞閣整體不高,洞下方是一樓延伸出來的磚瓦。坐在洞口跳到一樓,地面上已有人堆了高高的桌子,站在桌上接着從二樓跳下去的人。
林清渠和祁景瀾都有功底,兩人從二樓直接飛身而下。按說這麼神動秀逸的功夫應會得到喝彩,但四周淪陷至此,人們隻顧逃命,也無暇顧及了。
這定是一場有預謀的叛亂。
火光以流觞閣為中心向四周發散,整條街烈火炎炎,像一隻咆哮的巨龍。人們驚叫,四散,恐慌彌漫。
祁景瀾一個轉身,林清渠就不見了。
流觞閣被烈火焚燒,一磚一瓦都在痛苦鳴叫。祁景瀾不敢走遠,她怕林清渠回過神來看不見自己。于是她一邊提防着流觞閣的崩塌,一邊在逃竄的人群中找尋那個身影。
林清渠此刻意識全無,她被人們擠到大街上,眼神空洞的向前走。
流觞閣、茗霜居、曉妝輕……難以計數的商鋪凄慘的崩塌,在火光中化作灰燼。滾滾濃煙升空,壓抑的黑色占據了天空,像是提前為林氏舉起了幡旗。
這些林清渠從小看到大,跟着父親一家家巡視過的店鋪,往昔那些熱情的店主和客人們的笑臉在火光中一一在林清渠腦海中浮現。
林氏商行幾代流傳至今,卻在一夜之間了無痕迹。
耳邊那些哭喪聲,叫喊聲漸漸朦胧不清,林清渠被巨大的痛苦裹挾着跪倒在地。眼中血絲上湧,心口瘋狂陣痛,她用盡力氣捂住胸口,向地面砸去。
在她倒地一瞬間,一雙手撐起她的身。
祁景瀾看着倒在她身上的林清渠,輕輕用手撫開她痛苦的雙眉。
這一刻,天空轟鳴不止,蓄謀已久的大雨傾盆直下,為這場無形的謀殺蓋上了棺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