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詩過了晌午才清醒過來,山青一邊照顧着她,一邊派人去通知了悠春。
不一會兒的功夫,悠春急匆匆的進了殿。
她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向許墨詩請安,被山青扶住了。
“小主,這是奴婢做的山藥丸子,溫和補氣的。”
躺在床上的許墨詩面如白紙,張口卻依舊是溫柔嘶啞的聲音,仿佛用着最大的氣力才能說出話來。
“多謝悠春姑娘,姐姐那裡這麼忙,還叫你費心着。”
悠春聽她言語,心裡發酸,眼淚打轉,着實心疼。
她不漏痕迹的抹了一把,上前跪到許墨詩的床前。
“沈姑娘想來看您。”悠春悄聲道。
許墨詩胸脯輕微浮動,聽了那個名字,她用力睜眼道:“不要,我現在這個樣子,會吓着她。”
“你幫我帶個話,就說,再等等,别生氣。等這孩子生下來,讓她第一個抱。”
悠春含淚點頭。
許墨詩又道:“姐姐現在如何了?”
悠春一愣。
因為林家的事以及謝錦瑞的失蹤,自家小主這幾天寝食難安,形容枯槁,整日卧床不出,像是失了魂一般。
悠春怎能告訴身在病中的許墨詩這些?
她堆起笑來,說了些小主孕吐嚴重,被腹中胎兒鬧的厲害這些話來,引得許墨詩一陣發笑。
“看來姐姐肚裡的,也是個厲害人物。隻是我這個這樣不乖,真不知道該如何辦了。”
悠春看着許墨詩垂在床邊的手臂,幹瘦見骨,她接不了許墨詩的話。
山青端來一碗藥,跪到悠春身旁。她一手端着碗,一手利索的将許墨詩的被角掖好。
悠春聞着藥氣,苦的她胃中發酸。
山青舀了一勺藥喂到許墨詩嘴邊:“小主放心好了,您肚子裡的一定是位活潑的皇子,等他長大了,我們帶着他,護着他,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我們都會守着您。”
她說着,喂着,許墨詩溫順的咽下一勺勺苦水。
悠春的心無比沉重,這個房間像是封閉的牢籠。一瞬間,這四方的牆壁幾乎都要壓在她身上。
她匆匆行了禮,找了個由頭,退出了寝殿。
一出門,她被這院中的秋意晃了眼睛。
院中一棵高大的梧桐樹,每片葉子都映着陽光,落一片金黃的影。
樹下站着一人,倚着樹幹。
悠春定睛一看,竟是沈祺方。
她走過去,沈祺方站直了身。
悠春知她擔憂,也不忍心,避重就輕的揀了好話說與她聽。
沈祺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瞧,不知是不信她,還是因為太過緊張。
視線在悠春身上停滞了許久,終是擱了她,遠遠的瞧着禁閉的房門。
悠春歎了口氣,要拉着她的手回宮裡。小主還需要照顧,花間和晚照兩個孩子手忙腳亂的。她離開了這麼長時間,要抓緊回去了。
沒想到力道停在了沈祺方身上,後者死死的站着,不肯動彈。
悠春道:“許小主不願見你,是不願你傷心。她說,請你不要着急,也請你第一個抱她的孩子呢。”
沈祺方面色柔和了些,嘴角卻仍緊抿着,像個呆樹一樣。
悠春知勸不動她,幹脆放開了手。
“你願在這裡守着就守着吧,我先回去了。”悠春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她背着一樹的金黃,穿過枯萎枝蔓纏繞的垂花門,回到了景雲宮。
花間拿着掃把正在打掃院落,見了悠春,上前道:“姑姑,小主睡醒了,吩咐了要吃雲腿雞蛋羹,晚照正在小廚房忙活呢。”她說着向悠春身後一瞧,問道:“沈姑娘還不回來嗎?”
悠春回頭,看垂花門中被夕陽映照的那道清瘦剪影,長長的影子幾乎要觸着垂花門的邊際,說不盡的相思與離愁。
“由她去吧。”
悠春向小廚房走去。
宮中報時的鐘聲長鳴,餘音袅袅,掃把劃過地面沙沙聲像是鑽進了耳裡。
淚點随着悠春的腳步進了廚房。
個人有個人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