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來報林清渠進了宣德殿,祁景瀾才姗姗起身。
她本就不愛湊熱鬧,何況是這種衆人齊聚的宴會。一想到那些女人湊在一起叽叽喳喳勾心鬥角,祁景瀾就頭疼。
不過她好久沒見過林清渠了。
不知道她今天會不會多給點眼神。
她住的地方偏,祁景瀾覺得既然要去就不能遲了,便吩咐着擡轎的太監走小路。
轎子慢悠悠,祁景瀾百無聊賴,随手抽出别在腰後的尖刃把玩。這是當初她在西山初遇林清渠時從她手裡搶來的,之後也一直沒還回去。
刀刃鋒利,泛着寒光,映着祁景瀾側臉。她撫摸着刀柄,陷入回憶裡。那夜的林清渠警惕的像一隻兔子,卻對她有着極大的放心。
祁景瀾輕笑。
那晚差一點就動手殺了她。
行至一半,轎子猛然停下。祁景瀾皺眉,掀開簾子一看,一個引路太監急匆匆跑來,道:“娘娘,歡妃娘娘的人在前面擋着路,過不去。”
祁景瀾覺得奇怪,喚了丫鬟扶着下了車。轎子停的地方離林清渠的地方很近。丫鬟悄聲道:“娘娘,皇後娘娘的宴會怕是要晚了。”
祁景瀾松了手:“在這兒等着。”
“娘娘!”
丫鬟急喚了一聲,祁景瀾回頭瞥了她一眼。這一動作威力極大,丫鬟立刻噤了聲,低頭不敢再看她。
這是條偏僻小道,前面左轉拐進小巷便是林清渠的宮殿。隻見那宮殿門口水洩不通,轎子儀仗雜亂的放着,宮女太監齊刷刷擋在路口。
祁景瀾面無表情的從人群中穿過,也沒人阻攔。
四周靜谧,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血腥氣息,頗有些詭異,順着帶起來那些不好的回憶。
她扶着牆慢慢的向前走,到了大門前。心髒砰砰跳,她不得不一手撫上心口,伸頭向裡看去——
她驚恐的瞪大了雙眼。
***
宣德殿内歌舞升平。
皇後娘娘的美酒上了三波,搭配着爽口的小菜,叫人欲罷不能。衆人喝着喝着,變得爽朗又健談,姐姐妹妹的滿大殿就喚起來。
林清渠眼神亂飛,皇後在寶座上談笑風生,完全沒有慌亂的意思。她有種錯覺,好像突然之間她又孤身一人。
又有不熟悉的人來敬她酒,林清渠裝着笑,仰頭将酒喝下。
苦澀的液體滑進喉嚨讓她一瞬間清醒。
她不能坐以待斃。
林清渠應付完這人,随即起身。她這一起身,衆人的眼神就有意無意的落在她身上。身旁一位常在道:“姐姐,你這是去哪兒啊?”
“更衣。你也要去?”
“不了不了。”
林清渠在心裡白了她一眼,真是多管閑事,這一問,恐怕衆人對她的離去都有印象了。
先管不了那麼多了,林清渠提着衣邊,快步從後門溜了出去。
出了大殿,天氣灰蒙蒙的,全然不似來時那般陽光燦爛。
林清渠随意上了個轎子,一旁的太監剛要張嘴,悠春狠狠道:“我們娘娘有急事,幹好了有你的好處,别出聲!”
那太監被悠春的氣勢唬住了,心裡怕是某個沒見過面的娘娘,他麻溜的踢醒了幾個歪在一旁打盹的太監,幾個人擡着轎便往景雲宮狂奔。
轎子颠的厲害,林清渠腦子裡止不住的胡思亂想。王朝歡毫無音訊的去了她的宮裡,許墨詩大着肚子在偏殿躺着,很有可能被發現。她心裡愈發焦急,恨不得自己下來狂奔。
轉個彎,一群宮女太監擋在路口,為首那幾個是王朝歡身邊的嬷嬷。林清渠暗道一聲不好,帶轎子放穩,她扶着轎沿邊,雙腿一擡就翻下了車。顧不得悠春的驚呼,她一頭紮進人堆裡:“起開!”
嬷嬷們挺着胸脯堵在巷口,有人開口道:“我們娘娘吩咐了,今日連一隻飛蠅都不許放進去!娘娘還是自身珍重,我們皮糙肉厚的,隻怕會沖撞了娘娘!”
悠春見了她們就惱火,罵了一聲“狗仗人勢的”,也不聽林清渠的吩咐,飛起就是一腳。
五大三粗的嬷嬷哪是悠春的對手,幾下便摔倒滿地,捂着胳膊腿嗷嗷直叫。剩下攔路的宮女太監哪見過這種場面,手裡的棍子掉了一地,哆哆嗦嗦退到了一邊。
悠春為林清渠在人群裡劈開一條路,對她點點頭:“娘娘放心去吧,這裡有我。”
林清渠冷着臉,一步步走近景雲宮大門。
走過人群,忽然之間狂風四起,細小雨絲被風裹挾着刺在臉上。
入目是刺眼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