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春眨眨眼,好似想起來什麼似的:“娘娘,您昏迷那些時日,皇上新得一人。”
“怎麼了?”
林清渠知道悠春也不甚在意皇上的寵愛分給了誰,她這樣說必定有什麼不同。悠春支支吾吾的不肯說話,林清渠更疑了。
“就是,就是……”
悠春張了幾次嘴都說不出來,索性閉上嘴巴,帶着林清渠從小道繞到山後。
山後是一大片湖水,不過顔色沒有綠潭深。湖上有一島,島上蔥綠斐然,細看卻有一人坐在那裡。
琵琶聲響越來越近,林清渠便确定了彈奏者就是島上那人,隻是距離太遠,看不清楚那人的面龐。
林清渠問道:“悠春,那位便是皇新得的寵妃?”
“是他沒錯,不過……”悠春一臉為難:“不是寵妃,是,是……”
“是什麼?”
“是個男子。”
林清渠赫然瞪大了雙眼:“皇上竟還有斷袖之癖?”
“是鎮南王獻給皇上的,聽說還是個大才子呢!本來是王爺的幕僚,不知怎麼就成這樣了。”悠春羞着臉道。
林清渠靜靜立在湖邊。她閉上眼睛,聽着那清冷的琵琶聲。聲音仿佛跳躍在湖面,留下一圈圈漣漪。
不知過了多久琵琶聲停。林清渠怕被光閃了眼睛,慢慢适應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發現那人已經登上小舟,劃破如鏡般的湖面,向她而來了。
他慢慢靠近,穿了一身明綠而泛白的長袍。矗立在湖與天之間,消瘦而挺拔,像一棵青竹。
行了不遠,到了兩人能相互看見的位置,那人的舟便不再向前。
他遙遙行禮,用的是士大夫之禮,不卑不亢。
林清渠回以萬福禮。
在這一方天地間,兩人已經成了朋友。
“走吧。”林清渠轉頭。
悠春跟上她:“娘娘,那人倒不像是個凡俗人。”
“對士子而言,禮節尤為重要。他認可我的品節,我也确定他是值得深交的人,這就夠了。”林清渠道。
她暗自覺得,此人在之後一定能幫她大忙。
***
許墨詩百日祭那日,林清渠想求皇上的恩準來祭奠,可勤政殿大門緊閉,皇上忙着和男寵歡愉,已經很久沒見後宮衆人了。
皇後也是頭一回見這種場面,她又拿出了裝傻充愣的好戲——一切不會損傷倒她和她寶貝兒子的事,她都不放在心上。每日請安之時任由衆人在下面叽叽喳喳的宣洩不滿,什麼難聽話都罵出了口。皇後均報以微笑,置之不理。
林清渠冷眼瞧着,她發覺皇後真是深藏不露。清酒宴那天的秘密被深埋在土裡,隻有她二人知道。林清渠有時想自己是不是太年輕,看不懂皇後到底想幹什麼。
同往常一樣的宣洩過後,皇後适當的關心了衆人,便散了烏煙瘴氣的請安。
林清渠随着衆人傾瀉而出。别人都三三兩兩,她自己一個人顯得格外冷清。祁景瀾和王朝歡向來是不來向皇後請安的,更别說現在這後宮快改性為王了。
拐了幾個彎,那些莺莺燕燕的聲音就消失不見了。林清渠和悠春漫無目的的走,繞着繞着有些繞迷了。悠春随即拉了一個宮女問路,才知道快走到太後的慈甯宮了。
太後早早仙逝,林清渠也甚少聽到關于太後的傳說,隻知道是一位雷厲風行的奇女子。
她兩人随即轉頭,朝着來時方向走。冷不丁從一旁的過道裡大馬金刀的走出一男子,看服制和配飾皆是皇室所有。林清渠立刻屈膝行禮:“給王爺請安。”
來人正是皇上的三弟,鎮南王。此人如今深受皇上信任,掌管着南部一大片地域,男寵便是他奉給皇上的。
鎮南王本風風火火的向前走,一聽這聲音,猛的停下腳步。他轉過身,從上到下打量着林清渠。林清渠聞他身上一股莫名的腥臭,幾欲作嘔,偏偏他眼神又如此令人不适。
林清渠不動聲色的咬緊了牙。
再三打量後,鎮南王突然咧開嘴:“我見過你。”
聽了這話,林清渠不可置信的擡頭:“敢問王爺何時見過臣妾?”
“早了!在京中的集會上。你當時不過十一二歲,黃毛丫頭,扮了男相在你父親身邊吆喝着買賣。别人不知,可我卻能看出來!”
林清渠大驚,她沒想到這人記憶力竟如此敏銳。這事她都忘了個幹淨,這位王爺居然能識破僞裝,并在十幾年後的現在還能認出她來。
她被王爺的氣味熏的不适,輕輕向後挪動,嘴上幹笑着:“王爺好記性,不過王爺怕是認錯了……”
沒想到鎮南王一個跨步上前來,竟伸手摟住了她的腰!林清渠驚的說不出話來,下意識的伸出手推開他。
林清渠剁了他的心都有了,悠春猛的跪在地上:“王爺!這不合規矩,還請您放開娘娘!”
“規矩?他連我心愛的男人都能搶了去,我玩玩他的女人有什麼不可以?”
林清渠聽完心裡直呼作孽,你們之間的争鬥為何拿我做墊背?
她感到腰上的力越收越緊,林清渠惡心的要命。她眼一閉,正打算狠狠的跺到王爺腳上時,巷口傳來一聲清朗又帶着嬌氣的聲音。
“王爺!”
她向巷口看去,竟是那個男寵。
鎮南王立即扔開她,大步走過去。那男寵提着衣邊,快步走上前,一頭紮進鎮南王的懷中。
林清渠被扔的跌跌撞撞才站穩,轉而又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兩人。
世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