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瀾便是傷疤上結的薄薄的一層痂。
林清渠不知祁景瀾為何來找她,不過如若是真的要緊事,她會再來的。想到此處,林清渠也不再思索。
夜晚涼風吹上來,她的胃口打開。索性在院中的石桌上坐下,讓悠春上菜。
幾人說着鑽進小廚房,院裡隻剩下一地月光。
笑鬧的聲音遠遠的從廚房傳來,她呆坐在原處,視線模糊,屋檐下的燭光模糊成小小的光點。
她蜷縮在自己的天地間,那些快意情仇、危機惶恐的複雜情感好似暫時升到了空中。她沒有情緒,沒有反應,像是天地間初生的嬰兒,隻剩下微微涼爽的夜晚溫度,以及不入耳的聲響。
“笃笃”兩聲,關節敲扣桌面的聲音。
林清渠回過神來,眼前站了個人。
她其實有感覺到對方的到來。銀面百褶流蘇裙在月光下亮着細閃,環佩叮當,布料摩擦,一步步接近。
林清渠沒有力氣理會。
兩人一站一坐,相差不少。林清渠擡頭看她,好久未見,心裡蕩起波瀾漣漪。
她還沒想好怎麼面對祁景瀾。
于是林清渠眼睛看着她,身子卻不由自主的移開了。
祁景瀾一挑眉,剛想說話,廚房裡的人叽叽喳喳踏出了門。幾人端着盤子呆呆的看着她,腳步堆疊,下一秒便齊刷刷退了回去。
林清渠心裡暗罵一聲,也站起身來,眼眸低垂,行了一禮:“貴妃娘娘金安。”
對面那人沒說話。
林清渠彎着身子,完全被包裹在祁景瀾投下的陰影中。祁景瀾想伸手扶她,還未觸碰到,林清渠又向後退了一步。
她的語調很是落寞:“你定要與我如此生分?”
“娘娘,我們本來就不是很熟。”
她加重了那句“娘娘”,像是從天劈下一道雷,在兩人間生生劃出了溝壑。
祁景瀾歎了口氣,像是拿她沒辦法:“你真要如此嗎?”
面前這人半跪着,一動不動。
祁景瀾憋了一股怒火在心頭,她本也是傲氣的人,很少這樣低三下氣過,更何況,她本來也就沒做錯什麼。
祁景瀾不再言語,轉身離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林清渠才站直身子。哪知腿一軟,又硬生生磕在地上。
在廚房偷看的幾人一驚,忙沖出來扶她。門口傳來幾聲犬吠,稍縱即逝。
林清渠被扶到椅子上,悠春半心疼半責怪道:“又要磕出血絲來。”
“不妨事。”
膝蓋随着移動生出鑽心的疼,林清渠扯着嘴角吸涼氣。她聽着門外的犬吠越來越遠,心中反而更加凄涼。
悠春簡單的為她包紮了下,主仆幾人便圍坐一桌吃上飯。林清渠心裡有事,伸了幾筷子就停下了。悠春看着林清渠沒胃口,心裡着急,也放下了筷子,隻有花間和晚照二人吃的香甜。
“對了娘娘,馬上就是端午節,聽聞皇上今年想找些新樂子,讓娘娘小主們歌舞助興。您有主意了嗎?”
林清渠淡淡道:“我向來不參加這種宴席。”
花間些許失落,因為林清渠不去,她這個做下人的自然是去不成了。
悠春道:“這次恐怕娘娘必須去呢。”
衆人驚訝的看着悠春。以往悠春是唯林清渠開心最重,從不在意宮裡的束縛,今日怎麼奇怪的唱起了反調。
林清渠也投去眼神,仿佛是在問為何。悠春開口道:“早上皇上身邊的趙公公傳出來的消息,說這次不同以往,是君臣之宴,為顯我朝厚澤親民,無事不可回避。”
林清渠冷笑:“這擺明了是在暗示我。”
悠春接話:“娘娘您恐怕沒這麼重要,我估計是在點祁貴妃娘娘呢。那位可是從不輕易在衆人面前說話的。”
林清渠很是無語,她想反駁什麼,但仔細一想悠春說的有道理。
自己并不得寵,家世也不顯赫,這種場合并無用處。反而是祁景瀾,實力背景都相當特殊。在這節骨眼上,自然是皇上重視的角色。
她林清渠而又替她擔心,自然而然的憂慮,真情實感的好像她們是很好的朋友一樣。
她想起祁景瀾剛才來找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她想說什麼?
林清渠轉頭看向大門,朱紅色的雙扇夾着中間的墨黑,她在期盼那道身影。
遲遲不見。
林清渠又懊惱又後悔,她不明白一刻鐘前的自己為何那樣決絕。明明知道許墨詩的離去和祁景瀾無關,但還是控制不住的埋怨她。
“斯人已去,”林清渠望着大門,突然念出聲來:“故人安在。”
正在說笑的花間和晚照猛地停下來:“娘娘您說什麼?”
林清渠慶幸現在是夜晚,眼角的淚點不會被看見。
她沖三人眨眨眼:“沒事,有點冷,我先進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