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路上的積水冒着冷氣，兩邊是牆面掉漆的辦公樓，修得很矮，最高的一棟也才六層，和烏托邦現在幾百層一棟樓的建築風格相差極大。

一群長相一模一樣的怪物不斷在街道上走動，它們的外形和人的區别很小，就是手臂異常的長，手掌異常的大，腿部彎折成一個詭異的弧度，像一隻巨大的青蛙。

“裡世界，”徐澤川擡起頭，他的聲音很冷：“看起來，這裡剛剛下過雨。”

“分頭找線索。”黎嘯天一直以來都是團隊的指揮人，現在，即使這單不是他接下的，即使他被霍山漪操縱了思想，他依舊習慣性地開始分配任務。

“高守和賀歲去北邊，”黎嘯天說完，又看向徐澤川和遲玱沒，“你倆去南邊。”

“東西兩邊我來負責，二十分鐘後原地集合。”

和以前一樣，霍山漪隻影響樂黎嘯天的思想，并沒有完全操控他，要完全操控的話，不論是人還是别的物種，都需要支付壽命。

不劃算。

黎嘯天和高守，精神很容易就會動搖，即使被操控，也很難發現自己究竟哪裡不對勁。

高守輕佻地朝霍山漪吹了聲口哨，即使他的腦子已經接收到了凡事都要聽霍山漪的話的明明，他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不過，霍山漪不着急。

在黎嘯天分配任務的時候，霍山漪已經得到了第一個線索。

雖然這裡怎麼看都是一條很正常的街道，但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霍山漪很快就作出了決定。

她要先去辦公樓。

作為一個行動派，在黎嘯天還在說話的時候，她就已經擡腳往最近的一棟辦公樓走。

十幾米的距離而已，不遠，即便要在黎嘯天分配完任務再回來，也不過一分鐘的路程。

其次，精神控制的異能可以保障沒有人會注意到她的異常。

她需要提前握住一些籌碼，以防高守和黎嘯天忽然搞事，順便，她還需要一個機會，試探這兩人的異能，判斷這些異能對自己有沒有用。

和幾個埋頭苦走的怪物擦肩而過，等霍山漪再擡頭時，她和那棟辦公樓仍舊還有十幾米的距離。

不太對勁。

霍山漪繼續往前走，這一次她的目光始終定定地看着那棟辦公樓。

但那棟辦公樓依舊距離她有十幾米的距離。

像是被什麼東西困在原地，不論霍山漪怎麼往前，都無法接近那棟辦公樓。

而且不止是那一棟，長街上其他的建築，霍山漪就算用最快的速度跑過去，都無法靠近一步。

霍山漪在原地踏步。

這是裡世界告訴霍山漪的第一個線索。

所以，不論黎嘯天怎麼分配，他們都沒有辦法完成任務。

因為問題的關鍵并不是周圍的建築。

“這條路有問題，我走不出去。”徐澤川是第二個發現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的人。

遲玱沒就站在他身邊，一動不動地盯着其他的怪物。

黎嘯天眉頭緊鎖，他轉回身，對上高守不耐煩的目光。

“注意這些怪物，它們随時會發動攻擊。”黎嘯天默默握住了放在腰間的槍。

雖然裡世界的怪物大部分還是講道理的，不會無緣無故地殺人，它們更享受把一個正常人逼瘋的快感，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怪物無規則殺人的情況。

在意識到線索極有可能隻藏在這條路上的時候，黎嘯天就有了這種思慮。

他曾進過一個類似的裡世界，在那裡，他失去了他最好的朋友。

未知的恐懼會讓人更加瘋狂。

“背靠背。”黎嘯天經驗豐富，很快他就做出了最正确的決斷。

雖然霍山漪并不認為這些怪物會攻擊他們，她還是聽從了黎嘯天的話。

徐澤川和遲玱沒也沒有發出異議。

一陣長久的靜默，安靜到霍山漪幾乎能聽見每一隻怪物同頻的呼吸聲，衣料摩擦的聲音。

因為沒有人，裡世界比正常世界安靜許多，霍山漪在這裡可以不用擔心她敏銳的耳朵聽到太多雜亂的東西，讓她無法思考。

這些來來往往疾步快走的怪物，不僅長相一模一樣，走路的步幅也一模一樣，它們手裡都還拿着一根被捏皺的紅色塑料袋。

甚至連塑料袋上的褶皺都一模一樣。

塑料袋。

這是第二個線索嗎？

霍山漪試圖看清塑料袋裡裝了什麼，但怪物捂得太緊，霍山漪沒法看清。

塑料袋可能是關鍵線索，要不強行從一個怪物身上薅下來？

這樣對她來說太冒險了，她還不能暴露自己的異能。

不過，隻要做這個事的人不是她，就能規避風險。

“看，怪物手裡有塑料袋。”霍山漪指着前面的一隻怪物。

她沒說那根塑料袋可能意味着什麼。

黎嘯天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先靜觀其變。”

霍山漪挑眉，看不出來，黎嘯天還是個求穩的。

但繼續這麼僵持下去不是個辦法，霍山漪思考了一下，忽然轉過身，佯裝害怕：“那些怪物好吓人，我不敢看它們了。”

趁機把高守推出去撞到某隻怪物的話，應該很容易就能做到吧。

霍山漪垂眸，完全沒有管要趁機接近她，不知道要做什麼事的高守。

“小妹妹你放心地躲着……”高守“嘿嘿”地笑了一聲，還沒說完，一隻寬大的手掌就摁住了他的肩膀。

高守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一隻怪物便把他整個提起來，狠狠扔到一邊。

黎嘯天向高守的方向飛奔過去。

此時此刻，怪物也緩緩走到霍山漪背後，拍了下她的肩膀，卻沒有把她也扔開。

霍山漪回過頭，猝不及防地對上一雙像僵屍一樣凸出的，布滿紅血絲的眼球。

那隻怪物瘦得幾乎隻剩皮包骨，手比正常人長出一大截，稍微彎着腰就能觸碰到地面。

它穿着款式最平常的白色襯衫，打着黑色長領帶，很長的一雙腿彎折疊在一起，黑色西裝褲膝蓋上的布料已經磨損到抛光，寬大的腳上踩着一雙鞋跟被磨成弧形的舊皮鞋。

然後，霍山漪聽到了它沙啞的聲音。

“你聽見了嗎？”它說。

霍山漪有些疑惑。

怪物弓着背，手撐着地，用黑色的，穿到抛光的皮鞋摩擦地面。

“我的皮鞋裡，有青蛙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