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鴉沖他嘎了幾聲,似乎是對這個稱呼有些不滿,不過還是朝遠方長鳴一聲,就聽話地飛了起來在前面引路。
祝懷星邊走邊低聲解釋:“我家後院房客,你的救命恩鳥,它引我來的,我們跟着它走,能避開人。”
封無殃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封總,對此接受良好,毫無異議就跟着鳥走了,甚至還對着黑烏鴉道了聲謝。黑烏鴉不知道是被這聲道謝給驚到了,還是沒注意看路,差點撞上前頭的樹枝。一個踉跄俯沖,同樹枝擦身而過,後頭的路,鳥飛得離他倆遠了些。
不過救命恩鳥這次依舊靠譜,下山走的依舊是祝懷星都不知道的小路,路上的動物腳印很多,他懷疑這是無人知曉的獸道。兩人攙扶着,左拐右拐,避開了可能還埋伏在山上的雇傭兵,不知道抄了多少近路,終于沿着山道下了山,回了祝家老宅。
祝懷星先将人安置在二樓廂房裡,去了自己的房間拿換的衣服。兩人身上都濕透了,又在山上吹了很久的冷風,隻怕要感冒發燒。
快速換下濕透的衣服,他又去衣櫃裡翻了一身稍微寬松的長衣長褲,等到拿内褲的時候遲疑了一會,咬牙随便拿了一件洗過但沒穿的,尺碼不合适他這會也沒辦法。
進廂房的時候他還有些尴尬,但原本還意識清醒的封無殃此刻卻已經倒在床上昏死過去,任他怎麼叫也叫不醒。祝懷星檢查發現這人腹部中槍的傷口一直在往外緩慢滲血,血一直沒止住,看來從剛才開始這人就一直是在強撐罷了。
祝懷星暗罵了一聲,放下衣服,迅速從封無殃身上翻出了手機。下山後信号已經恢複了,萬幸,手機不僅沒事,竟然還亮着屏,顯然手機的主人昏迷前已經啟用過。
他看了一眼床上毫無意識的男人,為了确認自己的猜測,還是謹慎地打開了通話記錄,刻意忽略掉其他信息,隻快速瞄了一眼最上頭的一通電話。手機顯示封無殃撥給了一個封相戈的人,通話時間是在三分鐘前。
祝懷星暗自松口氣,放下一半的心,這人有做好安排就好。他一個退休隐居小民,可擔不起封家家主性命的重任。将手機放回枕邊,他思索片刻後直接動手,速度極快地囫囵給人換了幹淨的衣服。
封無殃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他這個時候聯系的人絕對是可以信任的。現在自己能做的就是重新包紮傷口,然後等!等這個叫做封相戈的人。
可惜,接下來的事告訴祝懷星,他這口氣松得還是太早了。誰能告訴他,封無殃身上的血怎麼止不住?!無論他怎麼處理止血,這人的傷口處都會有血液重新滲出來,源源不斷像個無底洞,這顯然很不正常。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眼前的血腥味沖天,薰得他眼前發暈。祝懷星雙手撐在床上,斂眉阖目冷靜思索。哪怕經過他的處理後,失血速度略減慢了,但再這樣下去,這人恐怕也會失血過多……
枕頭邊一直亮着屏幕的手機被人再次拿起,電話撥通的第一時間對面就有人接了,是一道陌生的男聲,語氣十分恭敬地喊了一聲“家主”。
祝懷星直入主題:“你好,封無殃現在處于昏迷狀态,我給他的傷口進行了消毒包紮,我能夠确認我的止血方式沒有問題,但血一直止不住。他是凝血功能障礙體質嗎?你們什麼時候能過來?”
對面的人顯然對這邊的情況有所了解,他詳細詢問了封無殃的傷口情況和他的傷口處理方式,而後回答了祝懷星之前的問題,“祝先生,家主體質是有些特殊,不過您放心,我們大概會在一個半小時後抵達您的住所。在我們到來之前,還請您提高并維持家主的身體溫度。”
一個半小時……祝懷星的心涼了半截,厲聲道:“不行!太久了,他很快就會失血過多陷入休克!”他已經在考慮,立馬将人送到附近醫院的計劃。這裡是華國,那些國外雇傭兵再如何,也不可能公然在醫院行兇。至于幕後黑手會不會有其他手段,人都要死了,他暫時沒法顧及。
電話那頭傳來巨大的風聲和急促的陣陣腳步聲,封相戈的聲音卻始終保持平穩,如同機器一般,“祝先生,家主止血所需藥物是特制的,普通的醫院沒有處理能力。您放心,正常人失血過多确實會危及生命。但家主體質特殊,身體可以承受的失血量是常人的三倍。我們曾經對此做過測算,按照他的失血速度,一個半小時後仍在可承受範圍内。”
祝懷星挂斷電話,打開空調将溫度調到最高,又給人加蓋了一層被子,餘下的時間除了時不時看一眼傷口出血量,就是測體溫,不停地測體溫,這也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一件事。
祝懷星從未覺得一個半小時如此漫長,有很多瞬間,看着床上無聲無息躺着的那張臉,他會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夢。不過他怎麼會夢到封無殃?
直升機的轟鳴聲響徹老宅上空的瞬間,他恍然已經過去了一個世紀之久。
直升機最終停在了寬敞開闊的天井院子裡,從機艙快速下來了約莫有十人的小隊。所有人都穿着統一的制服,瞧着像迷彩但又不同,攜帶了很多專業的醫療設備。甫一下機,這些人便自動分成兩批,一批人四散開來,一批人朝着他而來。
為首的人三十五上下,身材高大,有着一張過目即忘的黝黑臉,他自我介紹自己是方才跟他通話的封相戈。祝懷星沒有心思跟人一一寒暄,立馬就讓出位置,讓他們帶來的醫療人員進行救治。
他自己則走到房間外頭,靠着走廊的欄杆,狠狠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忽覺眼前有些發黑,像是低血糖發作,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還沒吃晚飯。
原本打算好的闆栗燒雞大餐是不成了,背上山的竹簍都不知道被他丢在了山上哪裡。祝懷星扶着欄杆下了樓,慢吞吞挪去廚房給自己煮了一碗番茄雞蛋酸湯米線,食不知味地填飽肚子。吃完他又洗鍋燒水下米,開始熬養生粥。
等一切弄完了,祝懷星又一拍額頭,覺得自己純屬多此一舉。然而封相戈的話卻出人意料,“你們打算将人留在我這裡?!為什麼?”
“祝先生,這是家主之前的交代。而且他的身體體征暫時穩定下來,需要靜養,短期内最好也不要輕易挪動。麻煩祝先生了,封董在您這修養期間,我們将支付您食宿費和清潔費……”
祝懷星最終答應了下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況且,封無殃從前也曾幫過自己,雖然那或許隻是順手而為,但他确實因此脫離了當時的困境。他對自己說,就當還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