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微亮，祝明月便早早地起身準備。

攬月閣内，燭火搖曳，仿若遊離的鬼魅。

琉璃舉着首飾，對着銅鏡替祝明月比劃着，仔細道：“小主，奴婢給您梳妝。”

她手中的簪子閃着微光。祝明月對着銅鏡，目光卻未停留在琉璃手中的首飾上，而是凝視着自己臉上的紅痕。

這幾日，她每日都在天色微明之時，趁着四下無人，謹慎地在臉上畫上紅疹，為的就是讓衆人都對她破相之事深信不疑。

深宮内，人心隔肚皮。除了最親近的丫鬟琉璃外，連小桃都被蒙在鼓裡。

她突然開口：“小桃，你進來吧，替我梳洗。”

琉璃默默地退讓出去，小桃聞聲走進屋内，平日裡都是琉璃幫祝明月梳洗，可今日卻不知為何換了人。她雖心中有些不解，卻還是乖乖上前。

小桃端起早早準備在妝台上的一盆清水，熱水氤氲着熱氣，寒涼的清晨裡，暈出一團朦胧。她仔細用水沾濕絲帕，動作輕柔地擦拭着祝明月的臉頰。

起初，她隻當是尋常的一場洗漱，然而越是擦洗，神色卻愈發難看。

待到臉上那一層薄薄的水彩被徹底擦拭幹淨，祝明月那原本潔白如玉的面容顯露出來，仿若羊脂玉般溫潤無暇，哪有半點風疹留下的痕迹？

小桃的臉上瞬間浮現出驚恐的神色，眼睛瞪得滾圓，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

被水彩染紅的絲帕被摔落在地上，那一抹血紅映在青磚上，紅得晃眼。

“小主，您、您的臉？”小桃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尾音發顫。

“我的臉從未有過什麼風疹，如今看到這一切，你很失望嗎，小桃？”

“或者我應該叫你，符桃？”

祝明月聲音冰冷，起身朝着小桃的方向走去，二人的距離近在咫尺，“我自覺從未虧待過你，是誰派你們兄妹二人來的？”

她的聲音不大，卻很刺耳。

“奴婢......奴婢不知道您在說什麼......”小桃的聲音越來越小，臉色慘白如紙。

“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辯嗎？”祝明月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敢說雪香绫不是你搞的鬼？你敢說你們二人沒在我的藥中加柳絮？”

“小主，奴婢知錯了！求您饒了奴婢......”小桃吓得跪倒在地，哭哭啼啼道，“是容貴妃，是容貴妃！容貴妃娘娘位高權重，在宮中隻手遮天。奴婢隻是一個身份卑微的宮女，哥哥他也是個小小的太醫，不敢忤逆貴妃娘娘的命令。”

“是、是紫竹偷聽到小主不能碰柳絮，這才彙報給了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命令我們在小主的湯藥中做手腳，奴婢也不想這麼做，都是被貴妃娘娘逼迫的！如若我們不這麼做，想必性命難保啊！”小桃聲音顫抖，幾乎要打起哆嗦來。

祝明月看着跪在地上的小桃，并未作聲。

想要扳倒幕後兇手，僅憑小桃的這番說辭，是遠遠不夠的。更何況如今敵暗我明，如若沒有全然的把握，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宮内人微言輕的女子就是這樣，即使被算計，除了自己，又有誰能為自己做主？

半晌，她才歎了口氣，開口道：“起來吧。你既是說出了真相，我便再給你一次機會。今日千秋宴，你仍舊跟在我的身邊，若有半分差池，就休怪我不念我們二人間的情分。”

小桃如獲大赦，忙不疊站起身，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僥幸說道：“多謝小主、多謝小主不殺之恩！奴婢定當萬死不辭。”

千秋宴如期而至。

宴廳中，衆妃嫔一一上前獻禮。

待到高位嫔妃們獻禮完畢，祝星闌走到宴廳中央，行了個标準的大禮，聲音清脆又緊張：“皇後娘娘，今日乃是您千秋大喜之日。臣妾特意為您尋來這千年人參，願娘娘鳳體安康，永享尊榮。”

她一襲粉藍色襦裙，在一衆妃嫔裡夾雜着些少女的明豔。

說罷，她身後的宮女上前幾步，手中捧着一隻精美的鎏金木匣，木匣上雕刻着龍鳳呈祥的紋路，栩栩如生。

陸婉音端坐在上位，命宮女接過木匣，目光落在木匣中的名貴山參上，随即滿意地點點頭，似是很喜歡她的賀禮。

祝星闌見此情景，盈盈一笑，眉梢間滿是欣喜。

待到她獻禮完畢，祝明月這才不緊不慢地走向前，身姿從容。

自己并未打算在這場宴會上出什麼風頭，此番前來，倒是想知道容貴妃究竟是在打什麼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