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無邊一愣,江澈的眼神便垂下,低落道:“還是說,你覺得在這種時候多分一份心給我,會更累?”
當然不會累,隻會很幸福。
他說的,幾乎就是他趕來B市之後做的,也正是這些讓許無邊覺得自己被養壞了。
好像一下子掉進蜜罐裡,離開之後習以為常的事情都覺得苦。
許無邊猶豫片刻,措辭道:“會很舒服,但這樣會很麻煩你吧?”
江澈定定看着她,突然俯身吻了吻她的嘴唇。
“這不是麻煩,”江澈抵着許無邊的唇,啞聲說:“這是在愛我。”
許無邊心尖一顫,摟着江澈的脖子,兩人吻了一會兒。
江澈環着許無邊的後腰翻了個身,讓她坐在自己身上,看着她的臉認真道:“你從來不會告訴我,你的工作有多忙,每天都在做什麼。你隻告訴我你覺得好的事情,可你一忙起來,就沒什麼可跟我說的了。”
平日上揚的眼形垂下,江澈委屈道:“我一度覺得,你不喜歡我了,或者有了更喜歡的人。”
許無邊在心底裡喊冤,無奈道:“我沒有,我是……”
江澈打斷她,語調溫柔卻強勢:“我知道,你是太忙了,沒時間給我發消息。可是你不告訴我你要做什麼,你在做什麼,我隻能靠你回信息的頻率猜測。”
比如一天三頓飯,隻有午飯發了圖,說好吃,那肯定是早飯晚飯都沒吃。
比如一天都沒動靜,晚上十二點卡線回了一串信息,那就是忙了一整天,還要繼續熬夜。
在路上遇到了小狗,天上看到了好看的鳥,景色從早到晚,那說明她在外面忙了整整一天。
許無邊隻會在信息裡說生活中美好的邊角,至于其他,如果不主動問,那就一概不談。
江澈說:“我不想去猜這些,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
江澈說的話很正确,正确到許無邊無法反駁。
她突然意識到,如果隻從江澈的視角看,自己的生活就像是一大盤拼圖的邊角,隻有零星幾塊,拼不完全。
許無邊陷入思考,沒說話。江澈沉默片刻,伸手捋順了她的頭發:“我來的當天才知道,你在為解約的事情頭疼,為此要約見高升。但我不來,這件事我就不會知道。”
“再後來,我在學校。你腰酸腿疼,如果不是腿抽筋,你根本就不會告訴我。”
江澈語氣停頓,說:“還有今天。熱搜的事,你也比我先知道,但最後還是我主動打電話,你才告訴我。”
“許無邊,我的每個方面都是向你打開的,可你的世界把我隔絕在外,我們的交流是不平等的。”
江澈的聲音一直很平穩,但随着事情的羅列,語氣不可避免的加重,以至于最後的定論像最後通牒。
許無邊從沒聽過他這個語氣,呼吸一滞,張嘴想說什麼,卻忽然被江澈用衣帶蒙上了眼睛。
許無邊隻覺得眼前一黑,身體轉了半圈,整個人仰躺在床上,然後一直貼在自己身邊的體溫消失了。
房間變得很安靜,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原本因為情動和胡鬧而上升的體溫逐漸下落,許無邊不知道江澈在幹什麼,隻知道自己的肌膚在毫無遮蔽的接觸空氣,涼意陣陣侵襲。
床墊沒有起伏,許無邊知道江澈沒走,但伸手摸不到人時還是會恐慌。
就像江澈明知道她喜歡他,在消息得不到回複時還是會懷疑。
看不見,摸不着,那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像一場夢。
幾乎是瞬間,許無邊明白了江澈這樣做的原因。
江澈不想讓這次讨論變成對她一個人的讨伐,但又想讓她切身體會到自己的心情,這才用了這麼成年人的方式。
許無邊心一軟,沒有再伸手找人,而是輕聲說:“江澈,我知道你的意思,别這樣……我有點害怕。”
身側傳來一聲歎息,熾熱的體溫重新貼上來,許無邊幾乎是瞬間就找回了自己的位置,窩進江澈懷裡。
江澈湊到他耳邊,蹭了蹭,低聲說:“我也很害怕。”
害怕許無邊太忙,覺得戀愛這種事隻會拖慢她拼事業的步伐;害怕許無邊遇到了别的人,不喜歡太年輕沒積澱的他;害怕許無邊膩了,煩了,不知道哪天就拉黑的手機号碼,查無此人。
許無邊這個人很奇怪,在她身邊的時候,她的喜怒哀樂都不藏着掖着,很容易就會跟着她笑,跟着她難過,完全融入她的生活。
可不在她身邊,她就像從生活裡消失一樣,風一樣飄忽不定,時而在東,時而在西。
如果要打比方,江澈覺得自己像一個不會放風筝的人,放了一個非常自由的風筝。他沒有能力掌控,隻能被風筝拉着跑,線繃得緊緊的,不知道哪一刻就會崩掉。
江澈不說話了,雙臂貼合着許無邊的腰,沒了動作。
許無邊轉了轉腦袋,試探問:“你生氣了嗎?”
江澈搖頭,輕聲說:“沒有。”
“那能不能把衣帶摘掉,”許無邊偏過頭,毫無方向地尋找江澈的臉,想用一個吻讨饒:“我想看着你。”
她以為自己很鎮定,但衣帶中心已經濕了。或許是剛才太過無措,又或許是什麼别的原因,她哭了,但自己沒意識到。
江澈盯着衣帶上顔色深沉的一小塊,抿了抿唇,心裡竟然有一刻動搖。
他想,自己會不會太自私了。許無邊本來就是這樣的人,為什麼要為自己改變。
她是鷹,不是風筝。他答應要做許無邊的港灣,但他現在卻向許無邊尋求安全感。
有沒有可能,他們本就不合适。
沒得到回應,許無邊心想,江澈肯定是還在生氣,想借此懲罰自己。
鬧過這一番,她大概能懂江澈的心情,認罰得心甘情願。
隻是沒過多久,房間裡突然響起了低聲抽泣的動靜。
隻一下,許無邊就明白了。
什麼生氣,這家夥是把自己委屈哭了,怕丢人!
許無邊一把拽下衣帶,看見江澈紅着眼睛望向自己,眼神有點意外。
許無邊轉了轉手腕,無奈解釋:“你蒙我眼睛又沒綁我的手,肯定能掙脫掉啊,你在意外什麼?”
江澈愣了愣,這才發現自己的行為有漏洞。許無邊一直都能摘下衣帶,剛才隻是在配合罷了。
她是自願被他抓住的。
心頭那點酸澀瞬間擴大百倍,但又很快被甜蜜充盈。江澈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憋回眼淚,說:“失誤了,下次會記住。”
“靠……”許無邊拉過江澈,半跪在床邊的人登時栽倒,撲在她身上:“别記這些沒用的,我們好好聊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