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素來有神的墨眸，此時隻剩空洞，沒有焦距。

季無堯心裡一緊，伸手抓着沈應的脈搏探去。

沈應聽見了他的聲音，一下子撲到他懷裡，語氣少見的有些惶恐，“師尊，我看不見你了，師尊。”

季無堯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先讓我看看。”

沈應埋在季無堯懷裡，鼻尖裡都是季無堯身上那股好聞的連桑花味道，他這才覺得心裡安定了幾分，想就這樣一隻待在師尊懷裡，這樣就不怕了。

沈應抱的很緊，季無堯歎了口氣，耐着性子安慰他道：“先松開些，我幫你看看。”

沈應微微松了松手，但還是緊抓着季無堯不放。

“師尊……”

“沒事，師尊在。”

沈應在外頭再怎麼樣，他現在也還是一個十幾歲少年的心智。

萬一以後真的看不見了，他該如何？

季無堯捏他的手腕，精神力順着他的經脈遊走，走了一圈，發現沈應的靈力透支了，而在後腦的地方，有一個血塊。

季無堯安慰他，“是腦袋上有血塊堵住了，我幫你弄好，但是會有些痛。”

沈應搖了搖頭，啞着嗓子，“我不怕。”

那張臉靠在季無堯肩膀處，搖頭的時候差點撞到季無堯的下巴。

季無堯看着沈應那張近在咫尺漂亮至極，但沒有什麼神的眼睛，呆了一瞬，

沈應這張皮相長的十分好看，是那種内斂的漂亮，不過他整日冷着臉，這份漂亮硬是讓沈應的冷厲氣質壓下去三分，讓人不敢多看。

季無堯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

沈應頭後面受了傷，季無堯把沈應後腦處的血塊給清理幹淨，又把表面的傷口上了藥包好。

“好了，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了。”

季無堯站起身，剛剛光顧着看沈應，這才發現角落裡躺着一具屍體。

他瞳孔一縮，那屍體先前的修為，竟然是元嬰期，屍體傷的傷口很新，而這裡隻有沈應。

他看了兩眼屍體，這才把沈應扶起來，而後不動聲色的将沈應身後當鹌鹑的肥啾，也就是化形的命魂書給揪了出來。

随後塞進了自己的靈芥裡，他有話要問命魂書，但不是現在。

“師尊，怎麼了？”沈應感覺到季無堯的動作。

“沒事。”

季無堯指尖彈出一道靈火，将地上的屍體焚燒了個幹淨。

沈應現在視力還沒恢複，隻能牽着季無堯的袖子。

“對不起，師尊。”

季無堯站定，認真的看向沈應，“你永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畢竟沈應從一開始，就沒有欠過他什麼。

季無堯主動牽起他的手，晃了晃，“走了。”

這裡就如同迷宮，但相應的每個靜室裡面都有機緣。

但那些機緣在季無堯眼裡，卻沒有什麼大用處，丹藥靈草，隻要是沈應用得着的，就通通收起來。

這樣季無堯帶着沈應一路收割，暴力破陣下來，兩人沒費什麼功夫就出了靜室。

出來靜室後面，是一條長長的石橋，石橋很窄，上面不知道布了什麼裂痕，下面有水，渾濁而黑。

季無堯甚至能看到這水裡面森然的怨氣。

“一會抓緊我。”

季無堯吩咐一句，帶着沈應踏上了石橋。

就在他踏上石橋的一瞬間，石橋就像是活了一般瘋狂震動，緊接着是一陣急促的放箭聲，密密麻麻的冷箭從兩側落了過來。

季無堯抱起沈應，側身避過，珠子連成一團，像是一柄傘，季無堯掌心一擰，箭撞在珠子上。

耳旁全死密密麻麻鐵刃跟珠子的撞擊聲，那密密麻麻的聲響，聽的沈應心裡害怕。

害怕季無堯出事。

季無堯沒把這些冷箭放在心上，這些東西看着聲勢大，卻沒什麼威脅。

讓他有點危機感的其實是水裡的東西。

過了一會，箭已經放光了，季無堯盯着黑黝黝的水面。

水面冒出來一個咕噜泡，黑的怨氣從湖面蔓延開。

季無堯看着這熟悉的波動，挑了下眉，鬧了半天，原來是同源。

水裡的東西是一隻怨鬼，看怨氣濃度已經成了幾百年了。

季無堯眼裡閃過一絲興味，這麼濃重的怨氣，倒是……大補啊。

湖面的漣漪沸騰起來，腥臭的氣息越發濃重。

沈應聽到了聲音，緊緊抓住季無堯的手。

“師尊，有東西！”

季無堯垂眸，手掌虛虛放到了沈應的頭頂，暫時削弱了他的五感。

“聽錯了，沒有什麼東西。”

與此同時，季無堯的眼睛從瞳孔散開一抹紅色，越來越濃郁，手心裡的珠子也由通透的白色變成黑色。

水裡的東西終于冒了出來，有着奇怪的五官，面上長了五雙眼睛，正滴溜溜的轉動，尋找着目标。

突然它看到了石橋上的師徒，嘴裡發出桀桀的怪叫。

季無堯也安撫好了身影，擡起臉來正對着那個怨鬼。

怨鬼尖銳的嚎叫像是被人掐斷了似的截喉嚨裡。

他也看到了季無堯那雙紅的滴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