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遮日，天地昏沉，連綿起伏的山林幽暗壓抑，如同吞噬人生息的巨獸。

一聲輕響，兩顆珠子撞在一塊的碎音，似乎将周圍的陰邪驅散了幾分，季無堯靴子踩在枯葉上，身後的靈火繞在身前，照亮了那精緻而又俊朗的眉眼。

季無堯打量了四周一眼，立馬便察覺這裡面隐藏着多少修士，他嘴角揚了下，露出一抹諷刺的弧度，下一秒，他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暗處一直看着季無堯的人一驚，詫異剛剛還在視野裡的人怎麼沒了身影。

還沒想完，他就感覺到徹骨的冰涼，讓他打了個冷戰。

一道含笑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你在找我嗎？”

那弟子猛然回頭，卻隻看到一張笑意沉沉，卻沒多少溫度的臉，他心口一痛，就沒了意識。

季無堯眯上眼睛感受了下，頗為無奈搖了搖頭，“不在這。”

他身後的靈火争先恐後上前，将那屍體吞吃殆盡，沒留一絲殘渣。

季無堯彎下腰，忽的伸手從地上揪出來一道殘魂。

是個不知道是死了多少年的妖怪，那殘影都快虛沒了。

季無堯好心的賜給了他一道鬼氣，那魂魄立馬凝實了不少。

“去找浮屠鏡碎片。”

那魂魄僵硬的點了點頭，立馬又鑽入地面，隻有季無堯能看清地下拿點似有似無的聯系。

不知道過了多久，地面又傳來顫動，那魂魄飄了上來，它比劃了幾個手勢，随後指了指方位。

季無堯瞧明白了，他給了那魂魄一絲鬼氣，那魂魄感激涕零的走了。

随即季無堯目光望向山林深處，眼底帶着一抹玩味。

何必藏的這般嚴實，他想要得到的東西，最後都會到他手裡。

林中已布下天羅地網，隻等着季無堯上鈎，這次他們可是專門針對季無堯，布了一個克他的大陣。

孫晖恪盡職守的守着自己的方位，他向另一旁望去，那裡站着一個身穿僧袍的和尚。

孫晖自然是認得他，那是明光寺裡最有天賦的弟子。

不過，傳言兩百多年前他曾跟季無堯沈應等人交好，還得了一個什麼佛心渡厄的名頭，現如今聽說是已悟大道，丟了過往因果，沒了記憶。

孫晖又看了一眼明徹，他似乎隐隐約約對他有些印象。

兩百年前，季無堯那一群心高氣傲的天子驕子，直接潛進鴻極宗鬧事。

他當年就瞧見個穿着白衣僧袍的修士，不過那時這人身上裡裡外外都透着一股子傲氣，跟現在簡直是判若兩人，讓他懷疑是不是認錯了人。

明徹正在盤着手中珠串，似有所感，望了過來。

孫晖收回思緒，點了下頭，算是打了個招呼，不管以往如何，先下都是一個陣營裡的了。

今天這底下的陣法，就是出至他之手，佛修鬼修向來不容，隻不過早在幾千年前就分了界，所以鮮有鬼修越界，唯有季無堯這個異類。

明徹走了過來，淡聲問道：“孫長老可是有什麼心事？”

孫晖盯着前面暗色蔓延的陰影，有些心不在蔫的開口道：“隻是在想哪裡有遺漏罷了。”

明徹淡淡道：“這次你們師叔祖都出來了，萬無一失，難道還會失手嗎？”

“雖然如此，但話不可說的太滿。”

孫晖總覺得有些憂慮，他心裡總有些不好的預感，放在旁人身上或許不知道死了幾百遍，但是季無堯這個人太邪乎了。

明徹繞了下手腕上的珠子，斂下眸子，“你放心，想要季無堯死沒那麼難，隻要你們不是要活的就好。”

孫晖覺得明徹這話說的莫名其妙，“季無堯此人陰險狡詐，多次殺我鴻極宗修士，我們當然恨不得除之後快。”

明徹點了點頭，又問道，“聽聞蔣長老前幾日也被季無堯給殺了。”

孫晖抿着唇不說話，這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明徹盤了下珠子，面上表情不變，隻是望着遠處越來越昏暗的天色，微微斂眸。

他其實也在想，季無堯在哪？

樹葉交疊嘩嘩作響，枝葉繁茂向下遮光，向上卻也能遮掩住人。

季無堯坐在樹枝上，嘴裡擒着半根草莖，他一條腿垂下來，另一條腿曲起，擔着胳膊，撐着腦袋。

順着他的視線向下看去，底下那些藏身于林間的弟子被他瞧得一清二楚，甚至根據他們站的方位，自己都能瞧出來是什麼陣法。

而在那殺陣的死門那裡，正好有些季無堯想要的東西。

是真的浮屠鏡碎片，正裝在一個小匣子裡，大大咧咧的擺在那，就是明晃晃的引誘。

季無堯指尖繞着自己腰間的銀鍊，忽的輕笑出聲，直接飛身躍了下去。

他速度越來越塊，一頭墨發向後揚起，露出來他那張帶着淡然不屑的臉來。

就在季無堯躍下來的瞬間，隐在墨色衣袍裡的那位鴻極宗師叔祖睜開了眼睛。

他枯爪般的手捏着拐杖，細細在空中嗅了嗅，良久發出滿意的喟歎，“終于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