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萬物屬實乖巧可人,然她說的話,卻總有股不舒服的感覺。
借此,法扶塵并不願直面回答,他眉心微微皺起,據他同萬物相處的來說,她完全像是個說一不二的、言出即随的,問這麼多,難道…
詭物有個不錯的好處,便是從演化出了如同靈獸般機敏的感知力,法扶塵心髒跳的很快;他有些不舒坦,總覺得萬物很是奇怪。
比起處決戴行,她更像是把目标對準了自己。
“法扶塵。”
聽萬物喊自己的名字,法扶塵從瞬息出神中回來,擡眼舉目間,萬物已然揮着長劍蓄力着招式,但她也做了個緊湊的陣場護盾,将自己困在了其中。
言行舉止,似乎是想告訴自己:戴行隻能由她來斬殺。
閃光乍過。
戴行幻化的詭物屍體就那麼傾斜着倒了下去。
最後一招,萬物甩出源自五行根基的修力樣術,将其拉攏附加在自己的光劍之上。
望見戴行倒下。
本該是昏暗的天并未亮起半分,隻是落雨照舊;法扶塵擦擦臉上沾染的雨水,覺得惡心,伸手想拉一把累的隻喘粗氣的萬物,奈何她腳步很快,徑直走向戴行軀體,并未給他半分的機會。
擡眼上空,先前那充當頭顱的眼球此刻化作煙塵,被雨水帶走不留半縷痕迹。
其餘的血肉肢體,也逐一瓦解,悲慘的像是草原上注定死亡的牛馬鹿羊,靜靜等待着鬣狗們的血盆大口,絲毫生機都不會再有了。
二人腳下,原本支離破碎斷裂成孤島的土地漸漸被血水淹沒,彌漫到腳踝。
而被戴行吞噬一半,或者還未吞噬的孤魂野鬼,此刻略顯孤寂,它們有些被房梁或者牆壁敲碎的隻剩半個腦袋、半個身體,乃至是手中謙卑的護佑着永不會複原的心,在雨中,孤獨的等待着子虛烏有的轉世輪回。
萬物看的真切,伸入戴行加快瓦解的詭物屍骸中,然,空無一物。
身後的法扶塵匆匆趕來,望見萬物孤零零站在原地,從背後将她環抱摟住,被雨水浸濕的臉不斷蹭落在她肩上,試圖将自己的力所能及的安撫盡數給予。
“法扶塵,你知道嗎?師尊其實早就死了。”
她語調淡淡地,像是在傾訴吃飯、喝水、如廁等等再平常不過的事宜,然平淡背後,法扶塵卻更覺膽寒。
“法扶塵,我找了他這麼久,結果他好像沒有很在乎我。”
顫動的聲音帶着近乎絕望的氣息;萬物身子開始顫動,抽泣聲如約而至,她低頭,望着自己鮮血淋漓的雙手,不知該不該擦去眼中淚花。
“法扶塵,我再見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好像不需要我了;他語氣變得跟以前不一樣,好像…我是個累贅,我什麼都不是,我先前所給予的,都變成了這世上最不值錢的廢物!”
聲音并未落到末處,萬物脊背發軟,法扶塵擁抱着,随她一同坐在地上;他咬着嘴唇,撐起片盾符屏障,率先将讨人厭的雨水隔絕開來,身後迷霧漸散,原本被修力焚燒後的黑色土地,越發猩紅。
被兇煞氣息浸泡,生生之息也是無存。
“萬物,你清醒點!戴行他隻是個普通的人道修者!他死了隻會成一捧土、一把灰,他不會活過來,你所看到的、他隻是方守拙利用歪門邪道做出來擾亂你心神的東西!”
法扶塵攀住萬物肩膀,粗/暴将她反轉到自己眼前。
她宛若塊琉璃水晶,重重落在岩石上,要碎掉了;法扶塵心疼,整個人被她拉扯着情緒在痛苦的邊緣遊蕩,宛若無枝可栖息垂暮之鳥,痛,壓抑。
“萬物,他是詭物,他不是戴行。”
手指盡量克制力度,法扶塵不停滾動着喉嚨安慰着萬物,他濕漉漉的碎發貼在臉上,盡可能地去溫暖眼前的愛人。
“法扶塵,我原本以為,被剝離的情感後,會更為果斷、可當我真正刺出劍的時候,我才發現,我是如此的不舍,我覺得我好像被什麼東西纏住,我不想動手,可我又覺得我該那麼做…”萬物捂着自己的腦袋,原本模糊乃至是不足為道的戴行身影再度清晰。
她似乎明白那道封印。
見過的人,總覺得那是在克制法扶塵,實則,束縛的竟是自己。
“法扶塵,師尊說過,‘人終有一死,可總有些人,她需要别人的幫助’,你覺得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