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覺得,坐着講話會欠缺氣勢。
所以容錯落座沒多久,就又站起來了,走到主席台的最前邊,揚開雙臂作個制止聒噪的手勢,對所有參加大會的、圍觀大會來者宣告:
“我宣布——武林大會正式開始!”
宣告聲注入渾厚的氣力内勁,已近習武凡人能夠達到的聲量的極限。饒是沒搶到前排的後來者,都能聽清楚。
“如格外所見,場地分一二三四号。大家就依事先取得的号簽,到指定位置,按順序等待比試即可。”
每個人都躍躍欲試、蠢蠢欲動,容錯知道,說多不如說重點。
早些開始,才是衆望所歸。
周圍别的人似乎都很清楚規則了,卻剩半知不解的蘇時傾茫然環顧四周:“不用解釋武林大會的比試規則麼?”
“嗬!”容情掩嘴,驚訝裡帶着抱歉,“昨天我光顧着玩,忘記把武林大會的條陳告訴你知道。”
生怕蘇時傾會怪她,容情還不敢立刻細說,一副等着數落的樣子。
蘇時傾怎麼會數落她呢?
無論是從前、還是如今,内心不曾有過零星半點的嗔怪。
雖不緻爾雅,但始終溫文:“忘了就忘了。你現在能告訴我,也是一樣的。”
看蘇時傾寬容,容情莞爾開顔,這才安心、向他解釋:“宗門師父們之前向武林大會遞交報名名單的時候,就替我們選好了比試的場地分區了。”
原來是師長們内定選好的。
“我是一,章為是二,你是三。”
如此簡單。聽起來就像直接按照内門順位排列的一樣,沒有絲毫策略邏輯。
“别不開心,這麼分是有道理的。”容情察覺到了蘇時傾微垮的嘴角,猜出他心理不樂意。
“什麼道理?”口中這麼問,但其實無論容情說什麼,在蘇時傾這兒都會是道理的。
容情挨到蘇時傾耳邊,把要說的話當作機密:“一二三四個台子,是分開比試的。每個台子決勝出小赢家,由最後的四個人決勝出魁首。”
“那我們宗的子弟全然四散開,起初階段互不對陣,就都有極大的機會進入最後的決戰。”蘇時傾很聰明,不需要容情全部說出來,自己就能猜到這麼分号的好處了。
至于怎麼會有四個比試台子?如何定的分台遴選?
蘇時傾容情不相明說,都彼此知道:定是容錯悄悄傳遞的消息。
場間有不少哀聲歎氣的。這時候該看明白,他們八成是同個宗門出身,又都選了同個分區比試的武林中人。
那樣一來,即使宗門的實力再強,最終也不過隻餘一人有機會争魁而已了。
主席台上的容錯将軍在宣告之後,又說了幾句“不得徇私”“不得索命”之類的籠統的客套話。
一衆參會的武林人士敬慕容錯的威儀,等将軍言罷,才陸續移動、去尋屬于自己的号位台子。
恰好是這時候,蘇時傾最不想見到的那抹紅衣顔色忽地又出現了,而且還以迅疾的速度逆破人海襲來。
他想偷偷帶着容情躲避,卻來不及。
紅衣的主人谷牧城很興奮,自然是看到容情才之所以如此:“情妹妹!你是幾号場子呀?”
還沒走近,就開始嚷了。
嚷得當事人容情羞憤氣惱;嚷得旁聽者蘇時傾青筋突突跳。
可谷牧城還擔憂距離太遠,生怕自己的聲音不能夠很好地傳達,每近三兩步,就把這句話重複一次。
剛開始容情還能忽略,離得遠嘛,當耳旁風也就罷了。
隻是谷牧城殷勤着走得越來越近,視線動作的方向,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沖着容情來的——容情哪裡還能罔顧?
“不要叫我‘情妹妹’!誰是你‘情妹妹’?”容情就差把“不要臉”三個字甩在谷牧城身上。
谷牧城早就煉出了銅鐵般的厚臉皮,“嘻嘻”笑把容情的怒斥當暧意,繼續膩道:“情妹妹,你在幾号比試台子?讓我猜猜,定是一号,是也不是?”
全然把蘇時傾當作了空氣。
容情覺得這樣不好,不好的細碎處又太多,太多得瞬時間沒能顧及蘇時傾的感受。
她不理谷牧城,面頰略略偏向蘇時傾站的這一側邊,明擺着是對前者的冷待。
即使這冷意足有十分,絲毫未能阻當谷牧城熱情洋溢:“我是想早些和情妹妹遇見的,卻又……舍不得對情妹妹下狠手。所以,我有計劃地刻意選了四号,大概率能和你避開。待我們都赢了那些雜魚,再‘雙驕互博争頭名’,豈不是一段佳話?你說呢?”
絮絮叨叨地,這厮怎麼比說書人還能說。
蘇時傾已然不記得初識時,對谷牧城的印象了。
現在隻覺得谷牧城是隻極其擅長示愛讨好的斑斓花孔雀。
“我打聽到了,一号比試台子紮堆的人不少,教情妹妹受累些。不過我相信,你一定能出挑!”折扇一展,谷牧城相信容情的程度,不必相信自己的程度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