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何散那麼說也是有原因的——他和張其駿與舒玉虹的情況不一樣。張其駿還有遊戲主播的路可以選擇；舒玉虹且不說順風順水的學業，單憑她超強的技術，就算不讀研究生，随便到哪家大廠都能拿到近百萬的年薪。

但陸何散一無所有。

他的另一條路是打工，是當家教。而且是有時效性的家教，因為他是大學生。一旦他成了“社會人士”，可能連家教這樣的兼職都找不到了。像他這樣技術一般，和舒玉虹比起來不算在計算機方面特别有天賦的，要麼卷死卷活考研，要麼找家公司，拿着不高的工資，冒着随時被裁員的風險，戰戰兢兢幹一輩子。

雖然他也覺得程西西貿然提出的開工作室，不停地做遊戲這個想法有點離譜，但他是認可程西西的能力的。無論是程西西的組織能力還是專業能力，都算是是他所接觸到的人中最頂尖的了。

另一個這麼頂尖的當然是他遠在海外的男神，不過現在顯然抱不上那條大腿了，所以隻好跟着程西西搏一搏，帶着僥幸心理期待着單車變摩托。

雖然程西西口中的“成功”好像也是天方夜譚，但好歹是黑暗中帶來希望的一絲光亮。更重要的陸何散不用付出什麼金錢成本，隻需要投入自己的時間精力，兩眼一閉悶着頭幹就行了，幾乎沒有風險。

這麼想了以後，他在那天晚上就給程西西發消息，告訴她自己加入。

不過發完消息他又有些後悔了，他思考完才想起來自己把最關鍵的地方想錯了——他潛意識裡還以為是程西西他們五個人一起繼續幹，完全忘了舒玉虹和張其駿兩個人已經插上翅膀飛走了。

尤其是他們的程序主力舒玉虹，沒有她那種能力，想要做一個遊戲簡直寸步難行。

想到這裡陸何散又翻回信息界面想要把消息撤回說自己再考慮考慮，但是消息超過兩分鐘已經無法撤回了。陸何散隻能絕望地看着手機，好像看見了自己渺茫而絕望的未來。

正當他想着發什麼補救一下時，對面馬不停蹄地發來了一句“好的”，徹底斷了陸何散的退路。

陸何散：……

這輩子完蛋了，準備重開吧。

這下是真的隻和程西西和馬陽生那對情侶單幹了。

介于馬上要期末周了，陸何散隻能發奮刻苦用心于學了。他轉過來也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前段時間因為遊戲，陸嫣離高考，家教等等雜七雜八的事情落下不少功課，隻能妄圖通過臨陣抱佛腳大法，頭懸梁錐刺股地努力備戰期末來換自己期末不挂科。

好在程西西發了那句“好的”了以後也沒有聯系他，陸何散隻能祈禱程西西那股受挫的勁頭過去後放棄那個荒唐的想法。或者能再神通廣大地找到天才大學生程序員，助他們一臂之力。

畢竟從社會上找個水平高超的程序員，衆人自然是沒錢給人家付工資的。而且人家自然也不會吃程西西這個大學都沒畢業，手裡還沒錢的毛頭小女畫的餅，不趁機嘲諷兩句都算是不錯的了。

陸何散中間抽空回去看了陸嫣離一次，小姑娘似乎天天白天都往外跑，不知道在忙什麼。

陸何散想起她之前說要打工養活自己的事，就問道：“你去做兼職了？”

陸嫣離搖搖頭，“人家不要我。”她像是很受挫，又補充了一句：“進廠都不要我。”

陸何散心裡已經預料到這個結果，但他沒有直接說，而是道：“因為你是未成年。你才十七歲，年紀太小了——高考完的暑假就該……”

陸何散話說一半想起陸嫣離三番五次警告他的話又閉了嘴，這次陸嫣離沒提什麼“尊重不尊重”，而是搖搖頭。

“不是，也有因為年紀原因的，但進廠不是。”陸嫣離皺眉道，“這年頭，進廠居然也要熟人聯系，我去了之後那人和我說暑假工都是安排好的名額，都是廠裡工人的孩子……”

陸嫣離歎了口氣，“做家教的嫌我學曆低，一個高中畢業的學生，感覺沒什麼經驗。而且我高考分數什麼的都沒下來，還沒法證明我的實力。”

陸何散點點頭，這點他倒是也想到了，陸嫣離高中畢竟學的是IB課程，甚至初中就已經往國際生的身份上靠了，尋常家教自然不好當，有錢人家的家教又不會請她這麼一個小女孩。

陸嫣離似乎越說越窩火，“還有些人拒絕根本不需要理由，看了我一眼就說我不行……憑什麼？”

陸何散看了一眼陸嫣離任然穿在身上的小香風套裝，想着如果是出賣體力的打工，陸嫣離的裝扮的确看起來不像老實幹活的人。

但他也沒敢說出口，怕惹的陸嫣離龍顔不悅，到時候還要自己掏錢來哄。

他憋了半天實在沒忍住，默默道：“這麼多五花八門原因，你這是被拒絕了多少次啊……”

說出去的話像離弦的箭，話一出口他就知道這說錯了，馬上就要觸發陸嫣離的SOS警報系統了。但陸嫣離沒有像以前被說了之後一樣生氣，而是沉浸在自己的失落和茫然裡。

“是啊。”陸嫣離直勾勾地看着陸何散道：“哥，我到底為什麼會被拒絕那麼多次啊？”

陸何散聳了聳肩，雙手插兜，安慰着妹妹道：“被拒絕太正常了。”

他看了一眼陸嫣離，故作深沉道：“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

“嗯，就是這麼險象環生，爾虞我詐，群狼環伺，危機重重……”

陸何散廢了半天的勁把自己腦海裡能搜刮到的成語全部說了一遍，陸嫣離卻是沒有在聽他說話，反而像是在思索什麼。

“哥，你做兼職也被拒絕過很多次嗎？”

陸何散馬上兩眼一閉，大言不慚地開始吹牛道：“呔，那怎麼可能？我這麼英明神武，當然是一次就成功了，像我現在這個家教，我都做好久了……”

陸嫣離似乎沒聽到自己滿意的答案，撅了撅嘴，又開始照鏡子。

“是因為我太嫩了所以顯得格格不入嗎？”陸嫣離摸着下巴道，“要不我下次不化妝呢……”

陸何散在心裡道：我的大小姐，你終于發現你自己格格不入了。一身小皮衣去人家店裡打工誰敢要啊？你是雇主他是雇主啊？人家還以為你去收購店面呢。

雖然人家嘴上不說，心裡肯定覺得穿成這樣再出來打工的人就是死裝，又怎麼可能忍着不适錄用你？正常情況下你應該把自己放到比雇主更低的位置，讓他憐憫你，讓他感覺能駕馭你，然後他才可能給你工作啊。你又不是去給老闆當媽的？

不過陸何散已經在這小半年的曆練中學會了閉嘴。他這些話一概憋在肚子裡，越來越多想要跳出他口中的話像是一個逐漸膨脹的氣球，終于在陸嫣離第N次照鏡子時，氣球忍無可忍地爆炸了。

“我的妹啊，你是去打工的，不是去當大小姐的。”陸何散的話不受控制地一句一句從肚子裡往上咕噜咕噜地翻湧着冒出來，就像迫不及待地嘔吐一樣，“就算老闆雇你了，你穿成這樣同事肯定蛐蛐你。”

陸嫣離看着他，有些警惕又有些懷疑道：“我穿成哪樣了？這不就是正常裝扮嗎？而且我打扮的好看一點老闆臉上不也會更有面子嗎？你怎麼了解的這麼多？你被蛐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