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原言再次提到了“出國”這個問題，陸何散想起早上陸嫣離剛和自己說過，沒這個話題。他當時的回複是“經濟獨立”，因為他工作室在這邊，所以他不會出國的。

可現在呢？

許原言又恰到好處地說道：“阿姨似乎也希望你們去國外念書？”

陸何散一瞬間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怖的事情，後背出了一身冷汗，他失神地搖頭，強裝鎮定道：“不，她和我說，她不會去的……”

“是嗎？”許原言眯起眼睛笑着問道，“妹妹年紀小，想不清楚也是常有的事情。不過可能你去了，她也就去了。”

陸何散感覺到不對勁，好像無形之中有一隻手在一步一步地推着他往“出國”這條路上走。

無論是最直接的，許原言口中“要麼你出國要麼我回國”的極限二選一，還是他的兩個牽挂——陸嫣離和工作室，似乎都在朝着讓他出國的方向發展。

何慧冉不過是一個工程師，沒有創業，老老實實上班能有幾個錢？這些年本身她也買房子買車花了不少，自己還要看病，怎麼拿得出供陸嫣離四年國外本科甚至碩士，以及自己這一路求學的錢？

張其駿的父親出獄也有一段時間了，怎麼不早不晚剛好現在出事情？怎麼剛好是需要代理律師，誰手裡都沒有資源的情況下，剛好趕上許原言“綠色假”回國，幫他聯系了代理律師？

許原言怎麼對何慧冉，對陸嫣離，對自己的這些親人了解的如此清楚？他怎麼當時就第一時間知道何慧冉生病，把她轉到高幹病房；他怎麼就第一時間幫陸嫣離申請了保留學籍，甚至幫他們辦好了簽證？

“你在想什麼？”許原言善解人意地從口袋裡掏出紙巾，給陸何散擦了擦額角的汗，“你舍友那個案子，不會很嚴重。放心好了，你要相信我家的律師。至于工作室……你可以在國外再辦一個。”

許原言露出淺淡的微笑，“辦一個我們的，我可以幫你寫程序，我也學了一些軟件工程的知識，我們也可以再找一些新人……”

許原言講話很慢，語調輕柔，甜蜜的像是哄小孩，那雙柔情款款的眼睛裡面似乎滿滿的都是對他的愛，陸何散卻在此刻無端感到害怕起來。

他像是掉進了一個萬劫不複的陷阱。

他想起之前陸嫣離和他說，總感覺有人跟蹤她，陸何散還專門當個盡職盡責的保镖貼身護着陸嫣離兩個星期才又去做自己的事情，現在連這個跟着陸嫣離的人也變得可疑起來。

“許原言。”陸何散忽然聲音有些顫抖地喊道，“你……愛我嗎？”

他不知道腦子裡怎麼就蹦出了這麼一句話，這麼一個問題。許原言似乎一愣，然後微笑道：“愛啊，怎麼不愛——”

他答的散漫，問的自然，眼皮一擡馬上又把問題抛過來。“那你愛我嗎？”

陸何散強迫自己鎮定心神，“我也愛。”

“我也喜歡你。”陸何散重複道，“我也喜歡你。”

·

到了晚上，陸何散更堅定了他自己的想法，因為陸嫣離給他發了一條信息，說自己又打算出國了。

陸何散不知道陸嫣離态度是如何從堅定的“不去”到現在的“去”，但他知道這背後肯定有許原言的原因，身體不由得一僵。

彼時他正在許原言家裡的沙發上看電視許原言的胳膊還自然地攬着他。說是看電視，其實他一個字也沒看見去，他想的越多就越覺得可怕，就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許原言。

“陸嫣離說她要出國了。”陸何散狀似詫異地說，“她變得也真的快，早上還和我說不可能出去的……”

許原言笑笑道，“小孩子嘛。”

陸何散咽了口口水，湊到許原言身邊去親他。他洩憤似的沿着許原言的脖子斷斷續續地咬着，但沒沒用力，像是在撓癢癢。

許原言習以為常地捏着他的後頸，和他一起看電視。陸何散想了半天，才開口道：“那我也出國吧。”

“陸嫣離既然也走了，工作室也不在了，我在這邊，也沒什麼好呆的了。”

許原言垂下眼睫，張弛有度地寬慰道“你可以再考慮考慮，我還有兩天才走。”

“我考慮好了。”陸何散眼睛盯着許原言，觀察着他的神态說，“我開始也糾結不定，是你讓我确定了我的想法。”

“好。”許原言的語氣似乎很輕松，他緊繃的後背在這一刻陷入柔軟的沙發裡，他眯起眼睛道：“那我幫你訂機票。”

陸何散沒有拒絕，隻是伸手去摸許原言的手。

許原言的手很漂亮，指節修長，根根分明。血管的脈絡微微凸起，看着很有力量。

陸何散和他十指相扣，想通過這種肌膚相觸的方法去揣測許原言到底是怎麼想的。他起初那股害怕的勁頭很快過了，他甚至漸漸去剖析原因，去嘗試理解許原言，接着心裡剩下的就是一點擔憂。

許原言看着這麼正常，陽光，溫柔的一個人，怎麼會有那麼偏激，陰暗的行為呢？

其實許原言隻要認真地和他談，說不定他也會回心轉意，為了愛情奔赴異國他鄉，這完全是有可能的事情。

但許原言偏偏要撬動他身邊的每一個人，對她們造成好的，壞的影響，再來帶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