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砺的話像鎮定劑,拉回了錢舒羽從下午就漂浮起來的思緒。
回到現實,錢舒羽說沒有落差是假的。
隻是,在他們的婚姻生活中,關于路砺對錢舒羽的好是帶有強烈的目的性這件事,一直都是多如牛毛的尋常事,錢舒羽接受起來,并沒有那麼困難。
唯一一點,讓錢舒羽感覺有些驚慌的是,——她這會兒才意識到她有多看重路砺下午的回答,而路砺,還平靜旁觀了她全部的欣喜。
忽然間,錢舒羽就覺得好沒意思的,冷淡地“哦”了一聲,“我先上去幫你整理行李。”
“不用,”路砺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李炎都處理好了。”
聞言,錢舒羽當即撤回了她留給路砺的最後一點好臉色,冷哼了一聲,“好的,收到路總的通知了,祝路總出差一切順利。”
話落,錢舒羽氣鼓鼓上樓,早前心裡的旖旎也在這一刹全部消散,隻剩下了無數口不吐不快的惡氣。
對錢舒羽的抱怨,路硃不像元阮,偷聽到了最關鍵的那一部分,所以,她完全抓不住重點,回:【你就那麼想幫他整理行李?】
錢舒羽白眼翻上了天,【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為什麼要發作奴婢瘾幫他整理行李??】
路硃也覺得冤,【那你幹嘛要因為他助理先整理好了行李發火???】
錢舒羽說她不是因為李炎幫路砺整理行李這件事在生氣,【他出差我最後一個知道,還是在臨門一腳的時候被通知的。】
路硃在文庭晚那裡見慣了這種事,已經心如死水,隻回了錢舒羽一個“哦”字。
錢舒羽,【你就哦?】
路硃回複,【那不然呢?難不成你除了想幫他收拾行李,還想幫他訂機票訂酒店安排行程啊?如果你生氣不是因為想做這些事情的話,那你就隻能承認,你,已經叛變了。】
明明話都說到這份上。
可路硃還覺得不夠敞亮地,又補了一句,【你們又不是在談戀愛,你為什麼要對他要求那麼高?】
【……】
路硃講話太沒分寸,錢舒羽不想聊了,裹了浴巾回衣帽間。
許是要變天了。
今天的小夜風涼涼的,一點暑熱氣都沒有,空氣裡也都是紫薇花和黃玫瑰的清甜味道,很淡的一縷香,聞起來很入眠。
但錢舒羽卻被這股風吹得心浮氣躁的,氣不順,怎麼睡也睡不着。
錢舒羽百思不得其解,——從她剛才上樓到現在,已經過去整整一個半小時了,路砺到底是在樓下做什麼,為什麼還沒有上來?
難道真是她小人心度君子腹了?
難道他今天處處遷就她的這些好,當真就是沒有其他圖謀的愛的奉獻?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錢舒羽套了晨袍下床,準備去路砺的書房看看,他是不是還在裡面工作。
如果他是的話,那她就勉為其難地原諒他一次。
錢舒羽雄赳赳氣昂昂地出門。
結果剛走到起居室的客廳,就看見從外面進來的路砺,而且他左手上,還有一碟仍在冒着熱氣的糖醋裡脊。
……
錢舒羽憋在心裡的那一口氣在這一瞬間散盡,暫時卸下了所有的防備。
看見錢舒羽。
路砺也毫不猶豫地放下了手裡的骨瓷碟,問:“我明早九點的飛機去鵑城,已經和外公外婆說好了回去吃午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錢舒羽最近事多,也拒絕的毫不猶豫,“不要。”
傲嬌完畢,錢舒羽又覺得這麼對路砺不太好,補了一句:“我最近很多工作,走不了。”
錢舒羽不說這句,路砺還沒什麼反應,說了這句以後,路砺就有些不知好歹為何物地,竟然似笑非笑的擡了擡嘴角。
感受到路砺的輕薄态度,錢舒羽也很不爽地,在去順路砺手邊的糖醋裡脊時,先狠狠踩了路砺一腳,氣不過道:“你知不知道隻有狗眼才看人低。”
聞言,路砺也隻是雲淡風輕地笑了一下,“現在知道了。”
路砺是鈍刀子割肉。
他雖然表面看着是不聲不響的,有些溫和的意思,但實際上,他的殺傷力卻無比巨大的,總是能輕而易舉的讓錢舒羽這等小暴脾氣屢次啞火。
……
錢舒羽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
——她在coring集團的這兩年,什麼樣的難聽話沒聽過?
路砺現在不過是流露出了兩個有些嘲諷意思的表情,真正的難聽話都還沒有講出口呢,她就跟喉間梗了一塊刺一樣,時不時地就會盤算着想做點什麼,好向路砺證明,自己并非隻是一個流連名利場的花瓶。
窗外,月亮大且圓。
它雖孤零零地懸挂在天間,但卻不容小觑地給院子裡所有的雞爪槭都染了色。
這些圈圈點點的橙黃色色塊,在錢舒羽沉思期間,一直霧般朦胧地存在錢舒羽的餘光裡。
直到路砺回房間,這些色塊才一點點地在錢舒羽眼側消失,變成了無底洞一樣的黑色。
到底是吃人嘴短。
錢舒羽在身側床榻下限的同時,就主動滾到了路砺懷裡,勾住了路砺的脖子。
但路砺卻出乎錢舒羽意料地,隻撈起了她的一隻腿,把她放平了。
想到路砺那時間還挺長的出差,錢舒羽還是不敢相信路砺今天真對她無所圖謀,又跟他确認了一遍,“你真不做嗎?”
路砺回話,語調裡的戲谑意味格外明顯,“你很想做?”
?
錢舒羽沒想過路砺會來這一手颠倒黑白的甩鍋,氣得瞪圓了眼睛,開始口出狂言:“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不會真的覺得自己很拿得出手吧?”
錢舒羽是被逼急了,才會為了撇清自己,專揀着最能傷男性自尊的話說。
隻是她沒想到,路砺這狗男人心大到一點都不介意她說的話,坦然回道:“那委屈你了,早點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