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内太過安靜。
以至于錢舒羽的聲音都已經消失兩分鐘了,李炎仍然對錢舒羽剛發來的那條語音記憶猶新,甚至不可理喻的錯覺自己,好像是提前在腦子裡植了個錄音系統。
——不然他為什麼可以如此清晰的回憶起錢舒羽先前那條傲嬌語音的所有小細節啊。
而且現在還在琢磨。
李炎垂眸,不敢再去想這段語音。
可是下一秒,他又回憶到了錢舒羽剛剛講最後一句話時,那個特别将“抽空”兩個字咬得尤其清晰與揶揄的語調。
……
于是李炎放棄治療。
确定自己的确是通過剛剛那段語音,窺見了路砺尋常跟錢舒羽相處時并不太高的家庭地位,心虛非常地轉了頭,在盡可能地回避路砺的視線。
對比李炎。
司機倒是見多識廣。
他看慣了路砺哄錢舒羽的場面。
隻覺得路先生有了錢小姐之後,确實是多出了許多“人”味,沒有再像以前那樣,每天都頂着那張如同面具一般不顯山露水的撲克臉,叫他每天上班都上的心驚膽戰。
車前兩人各揣着迥異的心思蛐蛐老闆的私生活時。
被蛐蛐的老闆本人,卻是一點兒也沒有介意司機和李炎發現了他家庭地位不是很高這件事,隻是在思索了一番錢舒羽話裡的可行性之後,便一點兒異色也無地,用平平的語調問了李炎一嘴,巴黎的行程還可不可以改到九月底十月初。
……
-
錢潇天能批評路砺,自然也不會放過錢舒羽。
教師節這天。
錢潇天以給錢潇文和葉蔚慶賀節日為由,給錢舒羽撂了狠話,稱錢舒羽如果再托辭忙,不回家吃飯,以後就不用再回錢家吃飯了。
往後,更是可以随便錢舒羽在年節時選擇去鐘家還是路家,因為他錢潇天,是絕對不會再開門迎接錢舒羽這位客人了。
……
有汪三文的前車之鑒在先。
錢舒羽這次可不敢再想當然地聽之任之錢潇天的話,很積極配合的,——下午才剛過兩點,她便帶着白可可回了一趟禦水,準備先收幾個行李箱,回漾北胡同住兩個月。
白可可多次出入錢舒羽家的衣帽間。
她對錢舒羽衣帽間衣物的擺挂區域,無論是漾北、禦水、還是木京園,她全部都極為熟悉,完全無須錢舒羽的點撥,就能打包好錢舒羽需要的東西。
錢舒羽也很習慣将這一切都交給白可可的,家門一開,她便沒事兒人一樣轉去了島台醒酒,放任白可可自己進了卧室。
直到回到客廳。
錢舒羽看見茶幾上放着路砺那天撬鎖時用的鋼絲夾,才猛地想起,那晚她卧室被弄得狼藉,她不好意思讓家裡的阿姨過來收拾,後面又醉心于工作,懶得收拾房間,直接把路砺留下的衣服踢到了房門口的、她的衣物清洗簍旁邊。
……
想到這,錢舒羽坐不住,拿了一根服裝袋踱去了卧室,預備解決掉路砺留下的這堆垃圾。
不巧白可可正好從衣帽間出來。
且她手裡還拿着一根淺紫色的彈力繩。
因為此物。
錢舒羽一刹就想起了那晚所有的小細節。
然後,錢舒羽便顯然不是太有底氣同白可可對視的,趕在紅霞飛上臉頰之前,先一步轉身。
但白可可今日卻吃了豹子膽裝楞,笑嘻嘻地追上了錢舒羽,又純情開口道:“舒編,我在你的高跟鞋裡撿到了一根吊帶哎。”
“……”
被白可可堵在卧室門口調戲。
錢舒羽破罐子破摔,斜了一眼腳邊路砺的銀灰色襯衫後,皮笑肉不笑地威脅白可可,“怎麼,你是想讓我用這根吊帶勒死你麼。”
“……”
白可可識時務認慫,把吊帶還給了錢舒羽,又撒嬌讨好,“不嘛舒編,我隻是突然有點兒好奇,如果咪姐知道路先生是你的老公,而不是你的追求者的話,會不會來跟你道歉。”
這話題太敗心情,錢舒羽隻冷笑了一聲,就權當做沒聽見的沉默了。
白可可卻仿似還在為那天的事情慚愧,一臉為難地看向了錢舒羽,“對不起舒編,我——”
“不關你的事,”錢舒羽打斷白可可,眼神裡卻有着明明白白的“你蠢”兩字,“這兩個身份的路砺都是向着我的,對咪姐來說沒區别。”
聞言,白可可歎氣,面上愁容更甚:“可是咪姐現在已經明顯和尹編抱團了,難道舒編你就一點不擔心oops trends的挂名換成尹編,或者trend的——”
話說到這裡。
白可可的豹子膽也一次用盡,收聲,安靜等待錢舒羽的下一步動作。
錢舒羽也是因此才發現白可可竟然已經透過她近日加班的現象看到了本質,索性大方承認,“我不擔心的話,這段時間加班給鬼看麼。”
但白可可卻有意将沉重話題進行到底的,很會煞風景:“可是總部看的是業績,不是加班時長。”
對這點,錢舒羽心知肚明。
她沒所謂地反問白可可,語氣甚至還不以為意到了輕快那種程度,“是嗎,你也覺得我的工作能力不如尹韻萊?”
白可可對天發誓,她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她隻是覺得錢舒羽自從和咪姐那一架後,就對自己越發的苛刻,連帶着他們這群下屬也跟着遭殃。
拿最近一個禮拜來說。
他們紙媒部,——光是十一月刊的導語話題,他們小組的編輯就被錢舒羽打回了整整十三份稿子。
前天。
錢舒羽更是因為近日裡翻來覆去覆去翻來也沒收到合心意的文章,開始自力更生,并且成功在淩晨三點給紙媒部的所有人都群發了她的工作成果。
文編組新來的兩個實習生被錢舒羽這一出吓夠嗆。
因而這兩人昨天一整天都無心工作,在憂慮自己的文字水平過低,舒編會受不了一直給她們擦屁股,遲早要将她們開除。
……
好在白可可手忙腳亂解釋的這一通話裡,誤打誤撞地碰到了近日錢舒羽内心深處最介意的點。
跟着,錢舒羽自然就關注點很跑偏地,語氣中也難掩欣喜:“你是說,這倆漢語言專業的新同學覺得我的文字水平很高?”
白可可,“……”
事以此。
白可可才突然醍醐灌頂了咪姐明知錢舒羽有京正集團做靠山,還敢大膽找茬錢舒羽的基本思路,——她就是在用錢舒羽好面好勝的缺點鑽空子!
咪姐說錢舒羽無能不如尹韻萊,那錢舒羽就是甯死也不會對路砺自曝其短,讓路砺幫她找回場子。
再來。
咪姐當衆被人下臉面,失了領導的威嚴,她日後再帶團隊,肯定也就不如之前服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