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舒意既然來了。
那她怎麼的都是會說出她過來這趟緣由的,一點兒也不急。
但穿着細跟的錢舒羽卻蹲的有點兒腿麻了,抻着小小酥的肩要起身。
可小小酥這小賴皮,——她非但不配合錢舒羽就算了,還變本加厲地靠實了錢舒羽,不停地将錢舒羽左肩的長卷發往右側刨。
錢舒羽和錢舒意都沒看明白小小酥這麼做是想幹什麼,互相交換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不過下一秒。
小小酥就攬着錢舒羽的脖子,開心至極地嚎了一嗓子,“媽媽!小豬豬也要蟲蟲貼!”
錢舒羽聞言色變,瞬間擡手捂住了小小酥小手指着的位置。
錢舒意見狀也反應過來小小酥看見了什麼,頭大的把小小酥扔給了門外的保姆阿姨。
其實早在小小酥誤打誤撞言明這件事之前,錢舒意已經看出錢舒羽現在的心情是非常好。
因為剛剛。
錢舒羽在最煩惱尹韻萊事情的時候,也在一個不經意的換氣錯神時,彎着眼睛起了遐思。
再然後,她的心情還被徹底調整了過來,又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樣,逗起了小小酥。
——正在煩惱的事情還沒捋出什麼頭緒就能莫名其妙地笑出來,那錢舒羽現在有多幸福已經不言而喻了。
所以錢舒意也是見怪不怪,沒揪着這個話題說事,淡淡說回了她的來意,“我們博物館新得了一個汝瓷,就是這汝瓷現在的形态是廢物,需要修補,可能就一千五到一千八百來片兒吧,有點兒碎,我是想你晚上拿回去幫忙長個眼,确定一下這汝瓷的紋樣有哪幾種,應該不麻煩你吧?”
“……”
錢舒意是真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
她就算是看見錢舒羽的臉色已經被她說黑了,她再繼續講這種臨時壓榨錢舒羽勞動力的話,還是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一點兒為難神色也不會露出。
反正這活兒就是,錢舒羽是幹也得幹,不幹也得幹的,壓根沒有第二種選擇。
好在到最後。
錢舒意也意識到了她這次來的時機不太對,趕上了錢舒羽雜志社事情最多的時候,帶有抱歉意味的,告訴了錢舒羽另一件事。
文庭晚在二十七年前,是社區精神衛生中心的院長,也是鐘淇淇生産後的心理主治醫生。
由于小小酥這會兒在外面哭鬧。
錢舒意講完話,甚至還來不及看清錢舒羽的表情就忙不停走了,留錢舒羽自個在原地琢磨這些她壓根就捋不清的線頭。
——路硃不是說她媽媽是在路砺媽媽去世後才和路正均産生交集的嗎?錢舒意這又是從哪裡聽來的消息?文庭晚真的那麼早就和路家人産生交集了嗎?鐘家人又是不是因為這點,才在路硃出生後就接走路砺的?路砺他,又知不知道這些事呢?
他應該是知道的吧。
不然他怎麼會那麼讨厭回路家。
……
錢舒羽揣着錢舒意丢給她的這些煩惱回漾北時,趕巧碰上路正均夫婦送客人鐘沃沃,四人端端打了照面。
作為小輩,錢舒羽自然最先開口,挨個跟人問了好。
三位長輩裡。
路正均端的是一貫的姿态,背手站着,不問不說,與世無争的高潔;文庭晚則是礙于鐘沃沃和路正均都在,她不好在他們之前同錢舒羽開口,一直微笑着沒講話。
就剩鐘沃沃。
她笑盈盈拉過了錢舒羽,邀請錢舒羽去她後天的分享座談會。
在出版行業,鐘沃沃的名字如雷貫耳。
正常來說,她非公開的座談會,錢舒羽并不夠格去參加。
因而鐘沃沃這麼一張口,錢舒羽無論公私,都再抹不開說要拒絕的口,稀裡糊塗就應下了鐘沃沃的邀請。
晚飯過後。
托錢舒意的福。
錢舒羽為了方便查找資料,直接征用了錢潇正的書房。
董其昌的三幅字,路砺的助理已在下午将其送到了他們各自的主人手裡。
錢潇正拿到字愛不釋手。
他舍不得加蓋章印,又實在想過蓋章印的瘾,索性自己臨摹了一份卷軸,在上面戳了兩個他和呂笙晴的大印章。
錢舒羽進書房的時候,錢潇正自己臨摹的這幅字就大剌剌擺在書桌上,一眼吸引了錢舒羽的注意力。
字畫雖不是錢潇正的專業,但錢潇正的字畫功底并不俗。
他臨摹的一幅字剛勁灑脫,正而利落,很有幾分董其昌早期的風格,叫錢舒羽不錯眼的盯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憑借濃郁的墨香氣才辨出這是出自錢潇正之手的赝品。
……
錢舒羽叫錢潇正進屋收他的字。
錢潇正進來瞥見沙發上錢舒羽放的大包小包,顯然也是很熟悉錢舒羽這一出是要做什麼的,自發給錢舒羽挪出了夠用的空間,才在臨出去前,囑咐了錢舒羽一句“有問題找他,别熬的太晚。”
錢舒羽聽話應聲。
可真的開始工作以後,她自顧不暇到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就更遑論還要耐着性子去請教别人了。
這一來,自然就苦了挂念着錢舒羽的老父親錢潇正。
——錢舒羽不收工回房,錢潇正又哪裡能安心睡覺?
而除了錢潇正,同樣被錢舒羽攪得無心睡眠的,還有一位仍在飛行的路砺。
燕城時間十一點整時。
還沒等到錢舒羽電話的路砺主動出擊,給錢舒羽彈了個微信視頻。
可錢舒羽之前心思專注在她眼前的一堆碎瓷片上,手機都不知被她扔到了哪個犄角旮旯,沒接到路砺的電話。
三次間隔兩分鐘的視頻邀請都無人接聽後,路砺就打給了錢潇正。
錢潇正到底是年齡大了。
他接到路砺的電話時,已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就小小地給路砺倒了一下苦水,說錢舒羽在給錢舒意加班。
路砺知道錢舒意在哪個單位。
但他并不清楚錢舒意在她單位具體負責的是什麼,所以多問了錢潇天兩句。
不過也是多虧了路砺多問的這兩句,才把錢潇正的瞌睡給唠走。
意識恢複清明以後。
錢潇正想着他說話也沒用,就想讓路砺去勸錢舒羽早點休息,便毫不猶豫地起身去了書房,說要帶路砺去看看錢舒羽在忙什麼。
錢舒羽卻是個不中用的。
她沒把握住這次給路砺展示本領的機會,在路砺進屋十分鐘前先撐不住地倒下了。
她還很會選地方的,躺到了滿地碎片的另一側,一點兒也不叫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