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路砺談一談本是錢舒羽這趟猶豫不決的初衷。
可是在路砺用了這種責備她的語氣以後。
錢舒羽立刻就覺得她這麼多天的退讓全喂了狗,當即便伸出了一根很沒素質的食指,先指了指她自己,又果斷指向了落地窗的方向。
“我鬧?你真的覺得是我在鬧嗎?”
錢舒羽話落,她先前一直都穩定的情緒,此刻也如多米諾骨牌一般嘩啦啦潰散至一敗塗地。
房内寂靜無聲,将床頭鬧鐘指針的走針聲襯得份外無情。
錢舒羽對路砺的最後一點兒幻想也被這冰冷的機械運轉聲拉回。
跟着。
她便重重地、再重重地,吸了一口很長的氣,竭力心平氣和道:“你知道外面的人現在是怎麼說我的嗎?”
問完。
錢舒羽似也是覺得她這個問題是自找沒趣,尴尬地垂下了眼。
“你知道,你也知道你們胡同的人正以我為鑒,在擦亮眼睛選老婆,淘汰了好幾位跟我家如出一轍的,外強中幹的廢物花瓶對吧。”
提問自己心知肚明的事情,無異于往自己的傷口上撒鹽。
而錢舒羽都這樣自虐了,路砺也沒有任何要表示阻攔的意思,從頭到尾都隻是靜靜地聽着,始終不發一言。
因路砺無動于衷的這副模樣。
錢舒羽徹底收起了她的猶豫不決,擡手就将髒衣櫃裡的衣服砸到了路砺臉上,一點也不再委屈自己的控訴。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憑什麼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團糟,還毀了我爸好不容易才盼來的清淨日子?”
到錢舒羽質問完畢那刻。
她的情緒也已經完全崩潰,好好說着話也完全無法自控地,無端端冒出了汩汩眼淚,淚流滿面地又憤怒又委屈,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路砺見狀,也終于意識到“肆意發洩”這個行為對錢舒羽來說根本很有難度,不得不打消了他要等錢舒羽發洩完畢再溝通的計劃,先将錢舒羽攬進了懷裡,又一點一點地收緊手臂,恨不能将錢舒羽揉進他的胸腔裡,和錢舒羽共用一顆心髒,好從源頭消除所有誤會。
……
錢舒羽低血糖,本來就氣得已經站不穩。
現在再被路砺的大力氣一勒,她完全就眼前一黑,索性放棄了掙紮,乖乖待在路砺的懷裡,一點點地等自己回血。
氣頭上,錢舒羽要分手的決心可濃。
以至于她隻等到血槽半滿,便無比從容地掀開了她的心傷,硬是給她的心窩劃拉了一個鮮血直流,“我嫁給你,沒指望過你能有多愛惜我,但是我也沒想到,你會一點都不顧及我的感受,任憑外人來糟踐我。”
錢舒羽側臉貼着路砺的心髒,能無比清晰地感覺到路砺聽話時候,漏了兩拍又倏然加速的心跳。
感受到路砺過速心跳的瞬間。
錢舒羽的心也緊了一下,極怕她會再次心軟動搖,蓦地捏緊了她的褲縫仰臉後退。
路砺順勢擡手,捧住了錢舒羽的下颌試圖親吻。
就這一刻,錢舒羽的直覺卻先一步上線,很敏感地捕捉到了路砺的意圖,迅速撇過了頭回避。
最終,路砺薄薄的嘴唇隻是在錢舒羽的耳垂邊停駐了半秒。
擦肩而過的吻讓路砺意猶未盡。
他指尖仍停留在錢舒羽的耳垂上摩挲,手指尖的溫度燙的錢舒羽心顫。
錢舒羽因此定神了毫不猶豫撤身,及時拉開了與路砺的距離,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竭力體面道:“結婚是你提的,但我也同意了,現在你後悔了,覺得鐘安延比我更好,那我們就離婚吧,你解脫了,我不會再跟你鬧了。 ”
錢舒羽的話生猛到像是在路砺耳邊放了一個炮。
倏忽之間,路砺靈活的手指就如同觸到什麼稀奇的結界般僵住了。
錢舒羽趁勢拿了手邊的行李箱轉身。
路砺看見。
明明他思緒還停留在先前訝然的狀态裡沒有抽離,可手上動作卻極幹淨利落地拉回了錢舒羽,再一把摔上了卧室的門,黑沉沉的眼睛似是要将錢舒羽的臉盯出一個洞,眼裡流露出的情緒,也是很不客氣的審視。
“我沒有後悔和你結婚,我也不會和你離婚,我現在通知律師過來簽股份轉讓協議,你再等兩小時,我會擺平外面所有輿論。”
?
錢舒羽以為自己聽錯了。
路砺他憑什麼?
他到底是哪裡來的勇氣,在這種時候還敢拽得二五八萬的這樣勒令她?
但随着這個思路一想。
錢舒羽又發現,路砺這個回應她的方式确實又很路砺,他對待她的問題一直都是這樣的,——先用錢解決,再用禮物安撫,最後,便理所應當地忽略掉她真正想要得到的那顆心。
早前,她還樂此不疲地配合他循環往複。
可是現在。
錢舒羽受夠了這種憋屈,再又一次被覆轍碾到痛處的時候,想也沒想就抄起了她擱在行李箱上的鍊條包朝路砺砸了過去。
路砺沒躲。
錢舒羽的鍊條包穩穩砸中了他的額角。
當鍊條包順利完成任務、又再度彈回錢舒羽的腳邊時,錢舒羽也看見了路砺汩汩冒血的額側,和他那道順着太陽穴、一直滾落到耳上才消失不見的血線。
……
錢舒羽沒想過路砺會就站着讓她打,又抱歉又心虛的,再度開口補充分手注釋,“我沒有無理取鬧,你聽說過,也見過我和我的家人,我們有多清高就有多庸俗,我們視臉面如命,是你失約,讓我受委屈,又讓我和我的家人丢臉,離婚,應該是我們要達成的共識才對。”
對此觀點。
路砺卻完全不贊同的,臉上一層薄薄的不耐開始顯眼,“我說過,我不會和你離婚,外面人利好小鐘家的言論也不全是因為京正和鐘安延的合作,但你不用擔心,我會把我京正股份的10%轉給你,你簽了字,難堪的人就會變成鐘安延。”
坦白說。
路砺講的這個解決方式多少還是讓錢舒羽眼前亮了一下,——至少在這之前,她從沒想到這件事情還可以這樣處理。
但是路砺的話說得太直白了。
錢舒羽在路砺使用鈔能力的瞬間,也同時感受到了路砺撲面而來的傲氣。
他為什麼就非要在求和的時候也說外面人利好小鐘家的言論不全是因為京正和鐘安延的合作呢?
是。
她們家是遠不如路家家大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