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讓塵看了幾眼,沒說話,也沒有動。
想到明天還要上班,郁似微想回去了,便說:“你吃吧,我走了,明天見。”
說完,他便換鞋走了。
關門聲在空曠的客廳中格外響亮,季讓塵動了動指尖,看向了那碗熱騰騰的面,覺得郁似微這個人真是古怪得很。
晚上應酬喝了點酒,但卻沒吃多少東西,胃裡正空得慌。
送上門的,反正不吃白不吃。
季讓塵挑起一筷子面,嘗了嘗,眉毛皺了起來:“真難吃。”
他吃得隻剩下半碗湯,覺得胃舒服了很多,便站起身往季讓瀾的卧室走。
就在今晚的不久前,季讓塵到達自家門口正準備開門時,突然想起了什麼,在手機app上,将智能門鎖的語音控制系統修改成了靜音。
于是,等季讓塵很輕地關上大門、又蹑手蹑腳走到季讓瀾的卧室門前時,家裡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回來了。
卧室的門沒有關嚴實,敞開了一小道縫隙,郁似微的聲音從中流淌出來:“于是,公主逃脫了怪物的魔爪,被救了回來,從此和國王、王後過上了幸福平靜的生活……”
季讓塵沒有聽到季讓瀾的聲音,他從門縫中望去,借着床頭那一盞小燈,看到了季讓瀾的臉。
季讓瀾的眼神全然凝在郁似微身上,這種眼神季讓塵也見過,在他答應季讓瀾,周末抽空帶他去遊樂場的時候。
季讓塵無聲無息地退回了客廳,心裡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許諾季讓瀾的遊樂場,還沒有帶他去過。
比起季讓塵,季讓瀾的媽還要更為下賤——這是趙琳的原話。
一個住在破落街區裡的女人,靠着做些皮肉生意勉強維持生計,接的客裡根本沒有什麼有點錢的男人。
簡直是給點錢就能打發的貨色。
這句話當然也是趙琳說的。
隻不過她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在某一天勾搭上了季峥崖,兩人一拍即合,隻用一夜的時間便造出了季讓瀾。
都是雞,難不成還要再分個高低貴賤出來嗎,季讓塵不屑地想着,推開卧室門。
室内漆黑一片也靜谧一片,季讓瀾睡得很安穩,沒有做噩夢的迹象。
季讓塵又在門口站了一會,才合上門轉身打算離開。
褲兜裡的手機一震,季讓塵掏出來一看,是郁似微在工作聊天軟件上給他發的信息:“老闆,我書包落在小瀾房間裡了。”
季讓塵心裡一煩,正準備沒好氣地回複點什麼,聊天框卻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他手指一頓,十幾秒後,郁似微又發過來一條:“裡面有我今天要給你的東西,剛才忘了,你記得拿一下。”
什麼?季讓塵猶疑地回頭看向卧室門闆。
手機又是一震,郁似微的消息接二連三地彈了出來:“送你的香囊,安神定息,我自己配的。”
“免費不收錢。”
“不過記得明早幫我把包帶來公司,麻煩了。”
“……”季讓塵盯着屏幕看了一陣,點開郁知微頭像的大圖,蓬勃燦爛的山巅日出中,是一個男人的側面剪影。
這是郁知微本人嗎?
瞧着不太像。
那就是随手下載的網圖?
季讓塵退出聊天界面,沒有回複郁似微,轉頭又進了季讓瀾的卧室。
包很好找,借着從窗簾縫隙中透進來的微光,季讓塵輕而易舉地看到了書桌上鼓起的黑影。
連包都能忘記帶走,怎麼不把自己忘了。
他拎起包,放輕腳步往出走了沒兩步,床上躺着的季讓瀾突然喃喃道:“哥哥。”
季讓塵停住了腳步。
“你不要不要我。”
這幾個字聽着有點繞,表達的意思卻很清楚明白,季讓塵以為季讓瀾被吵醒了,走過去卻發現他隻是在說夢話。
季讓塵很淺地歎了一口氣,擡手摸了摸季讓瀾的腦門。
郁似微所說的香囊就放在書包夾層裡,季讓塵打量着指間包裹着一團鼓囊的白色無紡布,嘴角抿得平直。
就這醜不拉幾的像是從狗嘴裡掏出來的玩意,郁似微管它叫香囊?
郁似微勉強趕上末班地鐵,直到走進出租屋的單元樓門,才反應過來一直籠在心頭的怪異感是什麼。
肩上原本應該有兩條背帶的位置太過于輕松了,他的書包呢?
郁似微給季讓塵發完消息,看着對方已讀卻未回,也沒太在意,用力咳嗽了一聲,聲控燈應聲而亮,照亮老舊破敗的樓道。
夜色已深,a市的高溫卻依然可怕,郁似微抹了把鼻尖的薄汗,開始爬樓梯,每爬一層,便要咳嗽一下。
他租的房子在六樓,因為頂樓的租金最便宜。
馬上要抵達終點,郁似微呼吸已然有些急促,他再次咳嗽了一聲,邁上最後一級台階,正正好好紮進一個人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