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盛典就上了樓梯，很快消失在歐陽卓視線中。

沙發上，歐陽卓覺得渾身沸騰的血液逐漸凝固，所有的熱度都随着被直白的拒絕後消散。

他不明白盛典是什麼意思，移情别戀或是對自己本就沒感覺，他知道雇傭兵經曆都會很豐富，尤其是盛典這種男人，對自己不過是圖個新鮮，就像他最開始主動接近盛典時的打算那樣，嘗個鮮結束對他們而言是最好的結果。

可理智知道這一點，感情上歐陽卓也接受不了盛典在這種情況下把自己丢下這裡，他飽含期待的想要得到回應填滿靈魂的空洞，卻又一次被抛下落入海水中。

他永遠是被拒絕被抛棄不被選擇的那個，無論死亡還是活着。

因為他過于怯懦忘卻所有，因為這些年他不夠努力嗎？

歐陽卓垂目坐在沙發上。

總是這樣，自從父母被殺害後，失去記憶的他就被整個世界遺棄怨恨，歐陽家的每個人都不會選擇他，他們排斥嘲笑他的靠近，連剛回來的盛典也做出了一樣的選擇。

因為每個人都知道是個罪人，是個在父母死後膽怯的忘記了仇恨苟活的罪人。

他的存在會讓所有人不幸，所以他注定會被整個世界厭棄。

——不是這樣的，他沒錯，他已經努力讓自己不要那麼弱小了，他拼勁全力活下來，已經開始為家人複仇，失去的所有都在被慢慢找回來，死亡和救贖很快就會降臨。

歐陽卓的理智在一遍遍勸誡他，如同過往歲月的每一天，可滅頂的絕望還是如海水一樣将歐陽卓徹底淹沒。

連身軀都開始被寒意凍結，歐陽卓有了不祥的預感，他掙紮着将沙發上的毛毯拿起蓋在身上試圖驅散渾身的寒意，但結冰般的寒冷還是慢慢将他淹沒。

他的身軀也如被施了巫術一樣如空殼一樣蜷縮在沙發上，再也不能被他的靈魂驅使動作。

歐陽卓一直都知道自己有病，并且病的不輕。

根深蒂固的心理疾病，在一次次的辱罵和斥責聲中，某一刻他整個人都失去知覺僵硬的立在原地，身軀無法調動但意識無比清明，他如活死人一樣恐懼卻又毫無反應的聽着歐陽澤夫婦發洩完怒火，所有人離開很久自己也無法動作分毫後，歐陽卓就知道自己有哪裡出了大問題。

在毫無預知的某一刻，他會突然被絕望淹沒慢慢失去對身軀的掌控，變成一副靈魂蘇醒但軀殼凍結的活死人狀态，在孤單絕望的等待後，又在某一刻突然蘇醒。

他也找過醫生咨詢，對方說這是心理壓力大到無法承受時，身體産生中毒後自救的反應，因為情況特殊甚至沒辦法用藥治療。

這才是真正被整個世界抛棄遺忘。

因為他恐懼被整個世界抛棄厭惡，所以得到的懲罰是意識清醒的失去對身軀的掌控力，絕望的等待不知什麼時候再次蘇醒。

這一次會保持多久，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或者一天兩天？

甚至再沒有蘇醒的可能。

歐陽卓每次發病都毫無預兆，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蘇醒，身軀睡去但意識清醒，他被困在黑暗中不能自救，随着時間推移病症發作時間也在增長，最開始是幾分鐘，而後是一個小時，接着是幾個小時，十幾個小時……

發病最嚴重的一次是他剛接手歐陽澤那個負債的小工廠，被歐陽海一家連番鬧騰擠兌加上債主上門，還有輔修的課業，焦頭爛額之際歐陽卓在工廠辦公室突然失去知覺，整整兩天後才蘇醒。

好在這麼多年這個怪病發作的次數并不多。

在那漫長的像是兩年的兩天過後，歐陽卓有意識的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算一算已經有七八年再沒有發病，不料在克服對水的恐懼找回記憶之後，隐藏的精神疾病居然再次發作。

如果被盛典或是别人無意中發現他的異常……

不，不能，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