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幾乎是信徒一般愛着這部電影,她愛那種輕倩的氛圍,那種憂傷的感情。
如果能和他一起看這部電影,他會明白一切麼?
便摸出彩紙,在上面畫上一張電影票,日期就是聖誕節那天,周末,放映不存在的《花與愛麗絲》。
這樣朦胧的表白實在讓人摸不着頭腦。
因為那時她其實也并未奢求他的回應。
送蘋果時努力表現得大方自然,誰都有份,誰都有嫌疑。
韓餘朗漫不經心接過,把她那顆放進蘋果堆裡,瞬間分辨不出主人。
等到了費瓊斯旁邊,他桌上卻幹淨得奇怪,課本試卷都分門别類一絲不亂,沒有一點紅熱的聖誕氛圍。
她想了想,先把蘋果給了他們組一個男生。
那男生叫什麼她已經忘了,隻記得當初元旦晚會上去唱了一首情歌王豔驚四座,本人又姓秦,此後直到畢業同學都以“秦歌王”來稱呼他。
秦歌王笑嘻嘻接過來,立馬被旁邊的語文課代表金文煥打趣一番。
金文煥當時是班裡著名的詩人,愛寫酸詩,偶像是韓寒和海子,偶爾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曾經看到趙必珲在看《萬物有靈且美》,毫不客氣地就翻到扉頁一陣點評,惹得旁邊人起哄。
現在輪到他起哄秦歌王了,自然熟門熟路:“好大的禮啊,我看你怎麼回,隻能以身相許了吧。”
對付這些閑雜異性趙必珲還是練就了一身的落落大方,臉不紅心不跳隻淡定一笑:
“金大文人,你也有份哦,怎麼,你也要以身相許麼?”
說着把蘋果遞過去,金文煥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憨憨一笑,踹進口袋裡。
同組的戴黛看在眼裡,語調格外誇張道:“怎麼都有,唯獨費瓊斯沒有麼?”
趙必珲因為聽到他的名字有點心驚,小小地腹诽了一下,還是笑着回:“都有”。
把那顆精心裝飾過的蘋果輕輕放在他幹幹淨淨的書桌上。
他還未擡頭便被秦歌王奪過去,和戴黛一起研究起來。
戴黛笑着調侃:“這顆好像和其他人的不一樣呢。”
趙必珲笑得有些不自然,從未覺得調動嘴角肌肉彎出弧度如此疲倦,胸腔中悄悄歎出一口氣。
費瓊斯卻伸出手,聲音低沉平靜:“這是她送給我的,請還給我。”
同組人已經見慣他這幅古怪的樣子,不以為奇,便都說:“看看怎麼了。”
秦歌王已将自己那顆拆開,大口啃起來,也順手拆開了趙必珲精心塑造多時的花團錦簇的那顆蘋果。
她忽然覺得挺沒意思的。
送出去就是他的了,他愛怎麼對待怎麼對待,送人也好扔掉也好,摔在地上踩得稀爛也好,都管不着!
轉身回到自己座位一屁股坐下,給本組每個人都送了一份蘋果加德芙。
馮宛粲一直低頭和數學題較量,被打得昏頭轉向,一擡眼看見趙必珲的禮物,咧嘴一笑:“怎麼我還有呢?我不愛吃蘋果,不如請我看電影。”
趙必珲一把搶過來,沒好氣:“不愛吃别吃。”
馮宛粲立馬皺眉,見到她面有怒容,也反擊:“又在哪碰壁了?把氣撒我身上,神經病。”
那時她們都年輕氣盛,加上浮躁嘈雜的壓抑環境,拌嘴并不少見,但大多都不會放在心上。
這次卻讓趙必珲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眼眶登時紅了。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為一場自作多情患得患失,竟然莫名其妙對自己最好的朋友發脾氣!
這樣的自己差勁透頂,失敗透頂,恨不得立刻馬上現在,消失!
讓那些愧疚後悔羞恥不甘也一并,煙消雲散!
馮宛粲本以為和平常一樣的互損,卻瞅見趙必珲眼鼻泛紅,正欲開口,卻見到韓餘朗不顧上課鈴已響大搖大擺穿過半個教室過來。
趙必珲正暗自神傷,被人一拍肩膀,腦中比神經更快傳遞來一個念頭:
是他是他發現了我的暗示他來回應我了我哭得難看麼這樣可以面對他麼。
但仰起臉卻是韓餘朗,頓時失落,脫口而出一句鼻音很重的:“咋了?”
韓餘朗見到她眼眶泛紅,有些詫異,頓時旺盛的自信讓他腦補出:眼前這個小有姿色的女生如何對自己鐘情,卻因為自卑不敢傾訴。臉上也不由得泛起得意的笑容。
他掏出一包費列羅:“回禮嘛。”
趙必珲也不客氣,一把收下。
馮宛粲抿着嘴看着這一切,忽然被韓餘朗搭讪:“怎麼你不送我麼?”
馮宛粲毫不客氣咬牙譏刺:“沒見過比你更自戀的,我送你坨屎要不要,呸。”
韓餘朗也不臉紅,隻潇灑地嘿嘿一笑。
後來那包費列羅在當晚最後一節課上當做道歉禮物給了馮宛粲,被她風卷殘雲瞬間消滅。
後來她忘記了雪花的剪法,忘記了怎麼寫愛麗絲的英語日譯,忘記了那張不存在的電影票,也沒有再問過他,一切像是沒發生過一般。
不過的确從零花錢裡省出了電影票請馮宛粲看那部戰争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