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逐漸褪色,山風漸刺骨。
想回去,但大巴車也開不了。
拿出手機,卻沒幾個可以聯系。
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便打擾,誰會想在歡天喜地之際聽一個别人的訴苦呢?
每個人都隻能是一個孤島。
她在路邊找了塊石頭坐下,屁股冰涼,整個人更是如墜深海。
忽然手機屏幕亮了,猶如有人向溺水的她伸出雙手。
是馮宛粲。
“怎麼樣啊,你應付得過來麼?”
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到底沒忍住,顫抖着播出去。
沒幾秒便接通,馮宛粲的聲音帶點雜音的:“咦,你咋了?”
她帶着哭腔複述完。
馮宛粲哀歎:“哎呀,你媽真的是,你趕緊找到房子搬走吧!唉,可惜我這邊馬上要去吃飯了,不能和你怎麼聊,你現在在哪?”
雖然不想讓馮宛粲擔心,但她還說:“在民宿門口。”
馮宛粲敏銳覺察出:“民宿門口,那不就是山裡麼!”
語氣焦急起來:“晚上山裡多危險!你是不是還在路邊?你要急死我麼!和你媽賭氣别把自己搭進去好吧,你回去他們能把你怎麼樣!真的急死我了,你快回去,聽到沒有!”
趙必珲悶悶答應幾聲,隻是為了應付對方的再三叮囑。
深藍色的天幕,有些荒誕地深沉。
她隻好慢慢挪回去,因極其抵觸,速度格外慢。
身邊過于幽靜,似乎天地間隻剩下自己,一個漂泊的孤魂野鬼。
這一刻她明白了何為漂泊無依。
不知道過了多久,前方依稀現出民宿的屋頂,卻不願靠近,索性蹲在路邊出神。
小時候,有時沒考好,也是這樣,在家門口磨蹭。
過了這麼久,自己好像毫無長進,還是那個膽怯孱弱的小女孩。
山裡的星格外醒目,像是洗去了城市的煙塵,一顆顆晶瑩剔透,閃着遲到億萬年的光芒。
星星似乎從天際落下,化為蜿蜒中的一點光芒,細看卻是閃爍的車燈,徐徐而來。
山路就是盤盤繞繞,本來看見的一點車燈,開了好半天才接近。
她以為是路過的,沒理會,依然坐在路邊出神。
誰知這車緩緩停在她面前,她警惕地站起身。
車上下來的竟然是那個出乎意料的熟悉身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出現在這裡,卻真真切切站在她面前。
“費瓊斯。”
她低低地驚呼一聲。
他身穿相當随意的白T和休閑褲,頭發淩亂,泛着潮濕的水光,似乎剛洗沒多久,但在夜色中,那是星的璀璨。
費瓊斯往前走了一步。
她想起前不久那些挺傷人的話,也沒好意思說話。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着。
一股尴尬像岩漿一樣蔓延。
忽然車裡又有動靜傳來,她有些驚訝地後退幾步。
費瓊斯卻連忙示意不必害怕,打開車門。
一個毛茸茸的雪團跳下車來,直接往費瓊斯身上撲。
趙必珲這下是喜悅地驚呼一聲,竟然是一個白毛大狗,看嘴筒子和耳朵,這不是自己的最愛薩摩耶麼。
他看出她現在心情好了些,于是解釋:“我接到馮宛粲的電話,她說你不開心。”
趙必珲收起笑,有些感動,但也有些覺得又欠了他的人情債。
人情債最難還。
況且,就因為這句話擾動他驅車幾十公裡,似乎還起來更加麻煩。
她不想再和他糾纏。
但也不好拂了馮宛粲的好意,淡淡解釋:“沒什麼,和我媽拌了幾句嘴,你怎麼這樣就來了?”
“馮宛粲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溜狗,沒來得及送回家就趕過來。”
趙必珲畢竟真熱愛小貓小狗,實在沒忍住問:“你什麼時候養的狗?”
“前不久同事在開發園裡撿到的,當時在流浪,沒人要,我就說我來收養。”
費瓊斯這麼個淡人養這樣絕世e狗實在是過于反差了。
明顯這狗熱情得已經有點讓他招架不住。
狗一點兒不怕生,揉完主人的衣服,又撲向趙必珲。
趙必珲情不自禁咧嘴一笑,伸出雙手握住狗蹄子。
濕漉漉的狗舌頭瘋狂地舔她的手。
出于職業習慣,她借着車燈觀察了下狗的情況。
毛色粗糙暗沉,且有些坑坑窪窪的傷痕,眼下淚痕鮮紅兩道,顯得相當可憐。
上手一摸肋骨,瘦骨嶙峋,隻是毛長遮掩住。
趙必珲已把剛才的不悅忘記大半,全部精力放在狗身上。
“真可憐,瘦成這樣,幸好遇見你們。”趙必珲憐愛地摸着狗頭,“叫什麼名兒?”
“沒有名字。”
趙必珲搖頭:“這可不行,狗沒有名字怎麼有安全感,不然它以為你還要再次遺棄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