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師一驚,馬上上前,也顧不上屋子裡幾個女生,就掀起韓餘朗的短袖。
肩胛骨附近赫然一條血痕。
“哎呀,趕緊去校醫院看看吧。”
韓餘朗還咬牙說沒事。
沈主任頓時氣得面容扭曲,掏出手機,一邊撥号,一邊吼趙必晖:“現在就讓你媽媽過來把他帶去醫院。”
趙必晖頓時感到天崩地裂,恨不得整個人頃刻爆炸。
李思梅來得很快,看着訓導處這老多人,頓時面色鐵青。
沈主任起身,指着趙必晖,簡單講了一遍經過。
“他們這群男生打打鬧鬧也就算了,你說你一個女生,瞎摻和進來幹什麼!”
李思梅越聽越吃驚,難以置信地怒視趙必晖,許久,才轉向沈主任:
“沈主任,這裡面怕是有什麼誤會吧。”
沈主任更生氣了,揪起韓餘朗的領子,把他的後背展示給李思梅看:
“誤會?什麼誤會!你自己看看,他倆個打架,一個騎在一個身上打,你女兒抄起凳子就砸人背上了,現在還有這個大的烏青!你要不要帶孩子去驗傷!”
李思梅見到鐵證如山的傷痕,一時語塞,好半天才說:
“是不是這個孩子招惹我女兒的?”
“招惹?”沈主任一撒手,韓餘朗還是蹲回去,“是,韓餘朗也不是什麼乖孩子,這件事也是他,他......”
何老師還是年輕,老實坦白:“他摸了趙必珲臉。”
李思梅頓時借題發揮:“這不是小流氓嗎!你們怎麼教的!”
沈主任有些理虧,馬上轉移話題:“這學生之間小打小鬧的,也是常有,但是也不能下手那麼重吧!”
“不是說那個男生先動手的嗎!”李思梅看向費瓊斯,覺得有些眼熟。
沈主任啃啃幾聲,活像子彈換膛的聲音。
“本來也就是些肢體沖突,其實你也知道的,這個年齡的男孩子嘛,火氣大,這種事難免,我們也不會非要興師動衆的......”
李思梅立馬揪住重點:“沈主任,她姥爺剛進急診,我還得趕回去,這樣,我回去教育下她,要出醫藥費我們也給,行不行?”
何老師瞄了眼沈主任,張張嘴,想勸勸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反正韓餘朗看着也不怎麼想鬧大。
但沈主任根本不想敷衍了事。
尤其是早戀的嚴重性比打架都大!
沈主任深吸幾口氣,摸了把秃頭,蓄勢待發:
“那是以前!但是!這次!還牽扯出早戀了!”
話一出口,李思梅像是挨了一個耳光。
她極其好面子,絕對不允許自己女兒作出這樣不要臉的事。
“怎麼可能呢......”她下巴顫抖着,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女兒很乖的,是不是那個男生?”
“班裡同學都知道!”沈主任像舉槍一樣伸出手,掃射一遍在場所有學生。
“而且,退一萬步講,你女兒!能耐啊!别人家的女孩子最多也就談一個,你女兒!這,這兩個!成什麼樣子!”
“什,什麼?”李思梅當頭一棒。
“咯,學生都看見了。”沈主任漸入佳境,分外頤指氣使,“你女兒和這個摟摟抱抱的,和這個卿卿我我的,我說出來都嫌丢人!一個女孩子害不害臊!”
韓餘朗勉強站起來,有氣無力地插嘴:“不是,都是我招惹的。”
費瓊斯還是一句話都不說。
甚至還是一句話都不說。
一霎時,分外陌生。
趙必珲明白了,自己其實從未懂過他。
李思梅緩緩走到趙必珲面前,面色像個死人。
“你到底想幹什麼……”
趙必珲不受控制地看了費瓊斯一眼。
也是這一眼,讓李思梅确定了一切。
趙必珲費勁全身的力氣,聲音沙啞死寂:“媽,我沒有,都是他們胡說……”
“啪——”
一個巴掌已經扇在了她的臉上。
二零一三年八月二十二日,十九點零八分。
這個巴掌讓趙必珲永生不忘。
趙必珲猛然驚醒。
劇烈地大口呼吸,好半天才平複。
她無奈笑笑,用手指梳了把頭發。
怎麼忽然夢見以前的事兒?
怎麼這麼久了,自己還因為這件事一驚一乍的。
沒出息。
現在回憶那一耳光,其實比起私下裡李思梅打的要輕很多,但是當着如此多人的面,自然把她整個尊嚴徹底粉碎。
之後的事情,她也記不太清了。
似乎是何老師站出來勸阻和解,又帶着韓餘朗去醫院檢查。
隻是軟組織挫傷,沒幾天他照樣生龍活虎的。
趙必珲再沒有和費瓊斯說過話。
直到短暫的暑假結束,又一個九月。
在她初遇他的同一個日子裡。
他站在講台上面無表情,音色低沉,宣布他将前往美國求學。
她望向窗外,紫藤已全部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