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必珲飛跑過去,攔在費瓊斯面前。
聲音淩厲而鎮定:“我們幹什麼?你兒子在這擾亂公共秩序,說了請勿打擾看不懂字麼?怎麼教育的?”
中年男人盛氣淩人地指向趙必珲:“你誰啊!又不是工作人員,我兒子想幹嘛幹嘛,要得着你管!”
“我不僅有資格管,還能舉報你們。”
中年女人有些理虧,隻能把槍頭指向費瓊斯:“小孩子鬧幾句而已,你們是要動手麼?”
“沒必要訛人。”趙必珲冷笑一聲,“都有監控,鬧大了看是誰上動物園的黑名單。”
正鬧着,工作人員也來了,畢竟經驗豐富,一看就知道是熊孩子招人煩,調解幾句,警告了小學生一家。
趙必珲仍不解氣,不屑地丢下一句:“現在不管,以後進了監獄有的是人替你們管。”
女人瞬間爆炸,抄起架勢氣得要上來打人。
被工作人員阻攔,又是一頓更嚴厲的警告。
趙必珲也不再理會,自己走遠,椰子也不想喝了,扔進垃圾桶。
費瓊斯跟在身後。
她想了想,放緩腳步,和他并肩。
“你還是這樣。”
他低下頭:“嗯?我怎麼樣?”
她露齒一笑,擡起手做出一個蜻蜓隊長的動作:“第一,絕對不意氣用事;第二,絕對不漏判任何一件壞事;第三,絕對裁判得公正漂亮。”
他忍不住也笑了。
沉默片刻,他緩緩開口:“關于這個世界的有些規則我想我是永遠都弄不懂。”
她聳聳肩:“我也不懂。”
走到海底隧道,仰面望向蔚藍大海裡的光怪陸離,她完全忘記了方才的不快。
簡直就像一個惬意安詳的夢境。
門口有拍立得出售,招呼她:“拍合照麼?馬上就出。”
她看向他:“照麼?”
他認真點頭。
“好,看鏡頭!嗯?不靠近一點麼?”攝影師有點疑惑,但還是笑着拍完。
照片上,兩個人的臉泛着蔚藍的波紋。
的确不是情侶的距離。
費瓊斯收起照片。
到了水母區,她看着水母,壓低激動的聲音:“水母真是我最愛的生物。”
他疑惑笑道:“你不是最愛虎鲸和貓?”
“沒辦法,我就是這麼一個大愛無疆的人。”
“你看它們,”她緩緩貼近,鼻尖幾乎觸到水母,“像煙霧一樣,飄逸,自在,我可以看一天。”
他和她一樣,看着水母出神。
小時候,她時常看着流動的水發呆,很長時間一聲不吭,潔淨的水流讓她進入冥想一般的狀态。
但李思梅說這是腦癱的迹象。
他們就這樣站在巨大的藍色魚缸前,如煙霞般的水母群悠閑遊動。
他的聲音也如水母般缥缈而來。
“有時候我會覺得,我像一條魚。”
她偏過臉,看向他,心中盡數是共鳴般的回音。
“我應該生活在海底,卻意外來到陸地。他們說着我聽不懂話,做着我看不懂的事,我卻不得不隐藏自己的身份,融入他們。”
她簡直一陣頭皮發麻。
這些話,全是她想說的。
忽然她想到,這個世界于他而言,更加陌生。
她是他唯一的熟悉。
小美人魚上岸要付出嗓音的代價,走在刀尖上的代價,而他們付出了什麼?
當一個正常人,過一種正确的生活。
“走吧。”
她說。
他們走出了海底隧道,回到陸地上。
外面依舊那樣的天空。
她取出帽子戴上。
這樣他隻能看到她的帽檐。
“對了。”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麼?”
“你們公司計劃招暑假工麼?”
費瓊斯無奈笑道:“我們公司任何時候都沒有招暑假工的計劃。”
趙必珲抿抿嘴:“那怎麼辦,我們醫院也不需要人了,是馮宛粲的妹妹需要找個地方打工。”
“我記得她妹妹應該是高二了,為什麼打工?”
“因為......”她忽然有些驚訝,“诶?你記性這麼好?”
“我對日期記得很清楚。”
“哦,是這樣,她妹妹鬧着休學去直播,她就想找個機會讓她看看社會的殘酷。”
他有些繞不過彎:“當暑假工就能看到世界的殘酷了?”
“嗯?”
“因為我讀書的時候也有社會上的兼職,其實很多的确不需要學曆,我不覺得她一定會打消那個念頭。”
她脫口而出:“你?兼職?你有那個必要麼?”
他嘴角微微下垂,沒有回應。
“光是直播也就算了,她現在年輕幼稚,難保被什麼花言巧語哄騙,那一輩子是真完了。”
又加上一句:“和你不一樣。”
他蹙眉思索片刻,點點頭:“我會留意一下。”
“好,我們現在去哪?”
他笑容中是些許得意,拿出兩張票。
“去看虎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