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梅被一吼,身形劇烈地搖晃一下,不情不願地止住哭聲。
趙高華像沒聽見,還在陪笑着問:“你父親最近在忙什麼?”
趙必珲忽然覺得比起母親,父親簡直低賤得讓她恥辱。
母親至少還有幾分骨氣。
“爸,你把媽帶回去。”她邁步走到費瓊斯身前,對趙高華命令道。
又走到李思梅身邊,壓低聲音:“我現在腦子也亂,要回去想想,你要還給我們之間留點顔面,就别撒潑發瘋了。”
李思梅臉上的皺紋此刻盡顯蒼老和無助,看上去隻是一個可憐的老人。
淚水還挂在腮邊,幾乎是懇求地說:“你别和他走……”
她忽然有種身份互換的錯覺,仿佛現在自己是母親,母親是女兒。
小時候李思梅送她去幼兒園,她也是這樣大哭着抱着母親的腿,求她不要離開。
那時李思梅一腳把她踹開了。
心中愛恨互相交織,逐漸認不清母親的臉。
終究沒有狠下心,喉嚨幹澀而沙啞。
“我們都冷靜一下,我會去馮宛粲家。”
李思梅面色稍微緩和一點。
趙高華還在搭讪費瓊斯,話裡話外問些他爹的資産問題。
費瓊斯皺眉,如實回答:“我都不清楚。”
趙必珲把趙高華拉開,讓他們先回去。
趙高華低聲嘟囔:“怎麼什麼都不願說,你趕緊把他套牢了。”
趙必珲閉上眼,深呼吸,努力遏制内心翻江倒海的惡心。
終于兩人消失在樓道裡。
遠處,煙花早就結束了。
費瓊斯阖下眼睑,遮蓋住所有不悅。
趙必珲知道自己父母失态又荒唐,也睫毛低垂,不願對上他的視線。
“所以,我們現在去哪裡?”
他問,但她沒有回答。
兩個人隻是沉默地走向停車場,心照不宣地在車裡坐下,仍舊一言不發。
他右手搭在方向盤上,聲音暗含不解和愠惱:“你媽媽在生氣什麼?”
她斟酌着,還是選擇快刀斬亂麻:“你爸爸是怎麼發家的?”
“我不知道,我很少和他見面,更不用說交流。”
“你不是和你爸應酬很多次了麼,還是不知道?”
他眼中的陰翳更加黯然:“逢場作戲,阿谀奉承,不會提及不光彩的過去。”
“你知道不光彩?”
他薄唇緊抿,幾乎成了一條緘默的細線,許久,才說:“我隻能說他不是一個光明正大的人。”
“我姥姥,之前相信你爸公司的産品,錯過了治療時間,死了。”
聲音平緩,并沒有責難的口氣,隻是陳述一個事實。
“我會去問他。”
“不!”她忽然想起那個無人區兇案的謠言,“别去問,問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我……”他的聲音夾雜上惶惑的不安,“今晚父,他給我介紹了一個人。”
“嗯?”她并沒有什麼危機感,隻有深深的疲憊。
“我和她說了話,她說你好,我說你好,她說你在大學參加的哪個會團?我說我不參加,她……”
“不用說了。”她忽然打斷,隻是覺得這對話實在無聊,沒必要一字一句複述。
他手指開始有些焦躁地點着方向盤,聲線也微微起伏:“不,我本來不想和她說話。”
她幽幽開口:“那種場合,你要把她晾在那麼?”
他偏過臉,眉峰揚起:“所以我應該怎麼做?”
“我......抱歉,我也不知道。”她忽然捂住臉,并沒有淚水,隻是想封閉自己的感官,把外界的一起隔絕開。
想蜷縮起來,藏起來,抛下一切,徹底消失。
他以為她在哭泣,慌亂騰開手,把她拉過來,抱進懷裡。
“我隻是真的想問你我應該怎麼做。”
終于,她被籠罩在溫暖黑暗中,一陣安甯的琴弦氣息将她包裹,撫平了些許燥郁。
閉上眼,深深呼吸,無論外面多麼地動山搖,至少這一刻她得到了平靜。
“不,你做得很好,我會永遠相信你。”
她的聲音悶悶地傳來,他也閉上眼,把臉埋進她的頭發裡。
抵達馮宛粲家門口,已經是深夜,趙必珲看着緊閉的卷閘,忽然反應過來:
“唉,我忘了,她回鄉下了。”
他馬上問:“那你現在去哪裡?”
“你去哪?”
“我回家。”
“那回家吧。”
他情不自禁露出笑容,立刻發動車子。
在一個紅燈前停下,想問她還去不去酒樓,斜眼瞟到她已經在座位上睡着了。
還有57秒,他探身在她面頰上輕輕吻過。
她沒有醒。
抵達目的地,他下車走到副駕駛,打開門,想把她抱起來。
手剛托住她的背,她就醒了。
“嗯?到了麼?”
“到了,我以為你還要睡。”他并沒有停下動作。
她很快反應過來,按了按他的手臂。
“我醒了就自己走吧。”
他嘴角立刻顯出失落。
她注意到,微微思索,還是改口:“算了,還是你抱吧,就是我冬天胖了不少。”
他展顔一笑:“沒有。”略微生疏地抱起她。
她有些擔憂地摟緊他的脖子和肩膀,沒走兩步就說:“重麼?要不我還是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