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籬拉了一把李芳,着急道:“半個村子的人都曉得了,你家在外面撿了個哥兒,救了人家的命,要以身相許呢!”
李芳啐了一口道:“要我說溪哥兒你何必要這樣一個來曆不明的人,竹子什麼身份,便是盲了眼,也有人要配,我家二舅就有個小丫頭,也就腿跛了點,可人也精神利索,咱兩家還是親戚,這下不是親上加親更好了?”
她絲毫不顧及沈慕林就在現場,口中毫無顧忌。
李溪也急了:“你說什麼渾話,你家那丫頭懶饞嘴還碎,嫁不出去就要塞給我們竹子,我家可不要!”
顧小籬也覺得不對,今兒來是為着竹子婚事,人家小哥兒還在呢,就說這話。
她趕緊勸道:“好啦,大嫂,你且說說這婚事要怎麼辦吧,都近年根了,再不辦等來年可不合适。”
沒有未過門的夫郎在夫婿家過年的道理。
顧小籬憂心道:“這天兒也不好,若想辦,可要抓緊訂了,我讓我家那口子去縣上買些豬肉,訂幾隻雞,家裡還有些雞蛋,總要像個樣子。”
李溪打斷她:“沒有,就是個客人,休養幾天身子利索了就走了。”
李芳不幹了,指着他就道:“你家裡還有閑錢嗎?便要不所求的養着外個人,倒不如把錢給了我,讓我家遠小子去讀書!”
“現在村裡裡裡外外都說你那竹子瞧着是個正經人,原來也是讀書讀到狗肚子裡的,就養了個外人在家,張蘭還瞧見他倆摟摟抱抱呢!”
“你可趕緊把他送走,和我娘家丫頭定親,問起來就說好心幫人,早有婚約在身,你若讓這哥兒再多住幾天,仔細竹子的文人名聲,再者說來也少花幾兩銀子,莫要白白便宜外人!”
李溪一聽就知道準是那張蘭在外面胡說八道,他氣的就要下床:“我去撕了那王八蛋的嘴!”
顧湘竹安撫住他:“何必在乎旁人之言,我無愧于心,小爹不必着急上火。”
李溪就要揚手打他:“你不在乎,你不在乎,你寒窗苦讀多少年,好不容易掙了名聲,就讓她給你敗壞了!”
“無妨,我……”顧湘竹正要說話,一旁的沈慕林卻擡手拽住他衣角,“我能和你單獨談談嗎?”
不等他回話,李芳便叫起來:“我說什麼!小籬,我就說這是個狐狸精吧,拉拉扯扯,還要單獨相處,天下哪有這樣的哥兒!”
沈慕林被她吼得心煩:“嬸子你說什麼呢!我倆怎不能相處,莫不是換成你家丫頭就好了,不說旁的,兩個人瞧一眼動一下便成了耍流氓,嬸子以後可要避着些旁人,可别壞了人家名聲。”
李芳氣的指着他說不上話。
顧湘竹冷聲道:“嬸嬸,天寒地凍,早些回家吧。”
沈慕林又扯了下他,顧湘竹身子一僵:“小爹,您和姑姑在外堂稍等片刻。”
又囑咐道:“莫要關緊了門。”
屋内沒了旁人,顧湘竹才問道:“你有何事要談?”
沈慕林拍了拍身邊:“坐。”
顧湘竹沒有動作,沈慕林便笑道:“又要講于禮不合了?”
他撐着下巴:“你這裡的人都和你一樣嗎?”
“什麼?”顧湘竹道。
沈慕林又笑,卻沒說是什麼。
“若我不和你成親會如何?”
顧湘竹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可還是據實回答:“旁人謠傳罷了,隻是連累他人對你指點,我會和他們講……”
謠言雖說止于智者,可三人成虎,少不得要一段時間。
不過他近期要找人來聽學,屆時有心人便能看出兩人相處沒什麼逾矩之處,再稍稍許些糖水之類的好處,叫他們出去說,小孩子的話總是有人信的。
隔段時間,應當就散了。
“那我和你成親呢?”沈慕林問道。
顧湘竹被這話吓了一跳,他摸上眼角:“……不可耽誤你。”
沈慕林湊近他,将人硬拉着坐下:“你怕什麼,這事兒是你吃虧,我一沒身份,二沒銀錢,出門便要凍死餓死,若和你成親,好歹有我口飯吃。”
“要不這樣,我倆先将就着過,等你眼睛治好,考了功名,若有心儀之人,我們便和離,”沈慕林道,“待我們成親後,家中一應事物我都可出份力氣,日後和離,便給我成親後所掙得銀錢的三成,我自行離去就好。”
顧湘竹被人按住手動彈不得:“這……這不好……”
沈慕林貼近他:“左右你我二人在旁人眼中也成了一對,我們成親,那些難聽的話便可止住,其餘的交給我,我保證還你個文人雅士的名聲。”
顧湘竹感覺手上傳來的熱度:“可你日後怎麼辦?和離到底……”
沈慕林怔愣片刻,依照現在情況,留下才是最好選擇,他不知該朝代律法,不曉民間習俗,不識紙上文字,還有這該死的名節……
他想着各取所需,受顧家庇護,日後無論有無作為,都是該回報的。
于是便将顧湘竹的眼睛列為頭等要事,縣上不行便去縣中,府城,京城,若真真兒天下無人有法,也要為顧湘竹找份生計,此後不再授人以柄。
再說分開……此人當真是傻子,家中如此貧寒,竟還替他擔心,有了戶籍,曉了世事,天下哪兒不能去。
“那便留給日後的我琢磨吧,”沈慕林纏住他的手,使勁兒壓開,兩人十指緊扣,“按你們兒這兒習俗,我是不是該喚你一聲相公?”
顧湘竹隻覺得腦袋快要炸開,往常溫書到淩晨也不覺得頭暈,此刻倒有些暈了,他結結巴巴道:“……沒……沒成親,不合禮制。”
“哦,”沈慕林點頭道,“成了親就能喊了是吧?”
顧湘竹小聲應道:“……應當是能的。”
掌心傳來絲絲溫熱,握着他的那雙手并不柔軟,有些薄繭,大概從前也做過活計。
他既然摸了沈慕林的手,總是要負責的,還好他們要成親了,也不算太過失禮。
顧湘竹鼓足勇氣,手上稍稍用了力氣,家中往後多了一人,林哥兒受了大災,身子也不太好,他還是多默些書,好幫他調養身子,總不能委屈了人家。
沈慕林不知道顧湘竹想了些什麼,隻察覺到他也握緊了自己的手,便知此事成了,心下一喜,忙道:“請阿叔他們進來吧。”
“我去叫吧,”顧湘竹更覺羞恥,“委屈你一日,明日我便請人給你做幾件新衣。”
他走到門邊張口道:“小爹,姑姑……麻煩幫我們看個日子……”
李芳嘴裡罵罵咧咧走了,顧小籬到底不放心便留了下來。
聽李溪念叨一通,便知是張蘭那個壞心腸碎嘴子惹出的事兒。
可她到底心疼自家侄子,眼瞅着要當爹的年紀,還沒娶妻。
村裡人不知道背地說了多少次,這次要不是真的,少不得再被指點,往後隻怕是更難說親。
這下成了,她覺得欣喜,一拍手便道:“行!我這就回去和我家那口子說說,明個便來幫你們準備!”
李溪反倒不放心,抓着顧湘竹問了一通,生怕是自家人那些話讓沈慕林心裡不好受,被激得應了下來,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兒,他家可不能因為人家家中沒旁人便欺負人。
又進去問了幾遍,沈慕林連連應答。
知曉他不是因着那些閑話答應的才放下心,又想起家中沒多少東西,還要去置辦。
李溪趕忙追了顧小籬,要找她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