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盯着大夫的柳沐晟随手掏出帕子丢給他:“這樣好的茶,也堵不住你的嘴。”
郎中額頭有了些許細汗,眉心越皺越緊,柳黎二人見他這樣,心中隐有猜測,早就猜到的沈慕林與顧湘竹反倒顯得平靜。
柳沐晟不免染上急意:“可印證是何種毒?”
郎中深深吐氣,搖頭道:“卻是奇特,這其中摻雜許多,竟不似老夫見過的任何一種毒物。”
他拿出銀針,隻不過沾了極少許,銀針已黑了大半。
“毒性甚是厲害,若真是中了毒,怕是老夫也束手無策。”
柳沐晟沖着小厮點點頭,小厮立即遞過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麻煩老先生不要外傳。”
郎中擺手拒絕:“行醫者本該如此。”
柳沐晟又叫小厮裝了些好茶和點心果子,送郎中離開。
沈慕林握着顧湘竹的手越發緊,他早有猜測,見黎和繕面色越發沉重,更是确認幾分。
顧湘竹輕撚他的虎口:“黎老闆,解釋一二?”
柳沐晟脫口而出:“他不會……”
黎和繕拉住他,面色蒼白,緩而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此事我早該向你道歉。”
柳沐晟皺起眉:“那事分明是黎非昌……”
黎和繕閉眸,深吸口氣,才睜眼道:“那老道是我請去家中,本是為了讨好我爹……我陰差陽錯得知九日醉,黎非昌讨要……總歸是因我而起。”
顧湘竹緩慢道:“黎老闆,今日我們在此,是為了這兩張藥紙。”
柳沐晟更覺寒涼,驚道:“你不是早就處理了嗎?”
黎和繕死死盯着那兩張倒幹淨的藥紙,忽然大笑起來。
他捂着臉,眼淚從指縫中流出,看得其餘人心驚:“那老狐狸還沒死心,我如此讨好他,他竟想一箭雙雕,讓那廢物接替他的生意,繼續對本家搖尾乞憐。”
顧湘竹拉起沈慕林:“此事既然黎老闆有了思緒,顧某便不再打擾,一應賠償顧某已經寫好,麻煩黎老闆結一下賬。”
黎和繕淚珠還挂在下颌,手中便多了一張紙片,便是再傷心心死,此刻也被打斷。
沈慕林松開顧湘竹,走到黎和繕身邊,在他迷茫眼神中,一拳打上黎和繕嘴角,瞬間便破了皮。
“此事竹子不與你計較,我卻是記仇,你與你家中事如何,與竹子何幹?憑白叫他遭難,他何等文采,苦讀多年,便因你家困頓兩年,一應事物皆從頭摸索學起,你若當真愧疚,過去一二年間,為何不見你問候彌補?”
顧湘竹愣在原地,他并非不計較之人,隻是如今黎家勢大,難保因此對林哥兒做些什麼。
能得黎和繕保證,讓黎家有分崩離析之象,便達到目的,往後再慢慢謀劃。
可林哥兒卻為他出頭,為他傷心,為他生氣……
顧湘竹胸口越發溫熱,他輕聲喚道:“林哥兒,我摸不到你了。”
沈慕林惡狠狠瞪着黎和繕,分明還在氣頭,卻三兩步走到顧湘竹身邊,将拳頭塞進顧湘竹手心。
事态幾經變化,柳沐晟尚在懵懂,沈慕林已拉着顧湘竹離開。
他左看右看,對上黎和繕挂了彩的臉,無奈歎氣:“你啊你,咎由自取,早就說黎家是泥坑,你偏要往裡闖。”
黎和繕擦了擦嘴角,又扯開了傷口:“劉麻子說出胖子時我已覺不對,卻不曾深想,現在想來那胖子也是我爹的人,我便是再符合黎家當家的标準,他滿心隻有老三。”
柳沐晟勸道:“你何不早些脫身?”
黎和繕打開扇子遮住半張臉,冷笑道:“不,我偏要攪和。”
見柳沐晟皺起眉,他又笑道:“合該你欣賞那沈老闆,你倆當真是一個性子的人,好久沒見過如此生猛的小哥兒,不過竹子配他,倒是剛剛好。”
沈慕林出了門才發覺自己做了什麼,他一拳下去,打散了今日幾番設計不說,若讓黎和繕記了仇,往後家裡怕是會更加難過。
顧湘竹察覺他握着自己的手勁變大,心内直道林哥兒好生可愛。
沈慕林卻是不悔,他曆來不是困在過去的,立即思索法子。
大不了不做吃食方面的生意了,旁的他也能想出來花樣。
“别擔心,”顧湘竹摸摸他的頭,“黎禾一貫是古怪脾氣。”
沈慕林疑惑片刻,才找回被憤怒燒毀的理智。
顧湘竹放才叫他等待片刻,便是和他講黎家家族。
黎家本家在府城,有在京中任職的外祖庇護,因此算得上一方豪紳。
縣裡的這黎家,原是偏支,本家将不學無術的小公子送來曆練,這才攀了上去。
黎和繕原名黎禾,排行老大,是黎當家當初還在鄉下時的頭個娘子生的,活得并不痛快,是個争強好鬥卻認不清形勢的。
沈慕林一點就通,與其兩方争鬥,不如拉攏黎和繕,叫他們自家鬧去,往後更多份保障。
又寫了各項賠償,那些鍋碗竹筐是再不敢用,隻能做新的,又要等段時間。
想着還有裝修等其他事務要忙,幹脆歇一歇,盯盯進度。
顧湘竹暗自将誤工費多加了七八日,一并讨要,總歸是興隆飯館不占理沒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