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似乎将春日擋在往日,轉眼便迎來了冒着熱氣的夏天。
農曆五月,天不亮便有人家忙碌起來,路過田地,麥子已結了穗,許是因為冬日那兩場大雪,瞧着皆是黃澄澄沉甸甸的,今年收成不錯,沈慕林乘着牛車過往,遇見的叔叔嬸嬸都揚着笑容。
顧湘竹坐在他身側,低聲道:“我之前和劉家說了些狠話。”
沈慕林記起成親那日的事,不甚在意道:“是她家先說了不好聽的話,再說了,劉小莊還欺負了二牛,憑這一點我們也不能再與他家來往。”
許三木駕車來接他們,昨日與許念歸同住了一夜,不知這對父子夜談了什麼,一路上前面駕車的不吭聲,後面盤腿坐着的也耷拉着腦袋。
李溪癟癟嘴搖頭,這一雙一雙的他是管不了了。
歸家已近晌午,許三木直接将他們帶到自己家中,顧小籬忙了一上午,張羅了一大桌子菜,沈慕林他們到時,她正喜氣洋洋拉着許念念站在門口張望呢。
不等沈慕林下車,顧小籬先迎了上來,拉着他瞧了一圈:“瘦了。”
她頓了頓,朝着李溪笑了下:“林哥兒又俊了。”
沈慕林搭着他胳膊:“姑姑瞧着更年輕漂亮了。”
顧小籬笑着拍了他下:“快進去,小雨聽說你要回來,可高興壞了。”
許念念湊上來,貼着沈慕林,眼神卻飄向往身後的排車:“嫂嫂,我好想你。”
沈慕林憋着笑:“是嘛。”
許念念眨眨眼:“是的呀,是的呀。”
顧小籬輕輕擰了下她的臉,笑罵道:“鬼機靈的,我家這個饞丫頭,真是沒轍。”
顧湘竹将車上的大包小包拿下來,沈慕林接過些包裹,顧小籬也不假客氣,招呼道:“趕緊進去,淨手吃飯!”
她掃了眼不言語的爺倆,深深歎了口氣。
于是朝着一對犟種走去,小犟種擡了擡頭,又不敢看,将腦袋沉沉埋到腿間。
顧小籬又是氣又是覺得好笑:“我竟不知,我何日養了個屬鹌鹑的兒子。”
許念歸悶聲悶氣道:“娘,你不氣了吧。”
顧小籬自上次皺着眉黑着臉離開後,再沒去過縣裡。
昨夜他爹又問了好一通,說着實在是喜歡練武,去武行當個武師父也成,兩人又生了頓悶氣。
顧小籬想了這些日子,得出這主意,如今看來,他家老大是鐵了心走镖,也罷,兒孫自有兒孫福,她掐了把許念歸:“不氣了不氣了,滾進去吃飯。”
許念歸得了赦令,跳下車撒腿往屋裡跑,顧小籬走到許三木身側,拍拍他肩頭:“行了,讓他去吧,長大了總要闖蕩闖蕩。”
沈慕林進了屋放下一應東西,瞧了一圈卻是不見季雨夫夫二人。
許念念将大大小小包裹全拆了個遍,沒看見她想要的,坐在桌邊托着腮歎氣。
沈慕林看她這古靈精怪的模樣,眼裡也多了些笑意,拍拍顧湘竹,顧湘竹變戲法一般,從身後拿出一個小小包。
“别讓姑姑知道,”沈慕林遞給許念念,“小雨和二牛呢?”
許念念眼睛亮起來,迫不及待拆開,一樣一樣數過去:“胭脂,口脂,黛筆……嫂嫂我好愛你!”
顧小籬恰好進來,趕忙捂住她的嘴:“淨胡說了——林哥兒,你們買這些,太破費了,她個丫頭片子,還小着呢,用不着這些。”
許念念梗着脖子道:“我會用!阿娘,我不光會用,等二嫂嫂生了小侄女,我還要幫她上妝呢。”
沈慕林見她們互動,隻覺得有趣兒,倒是一旁顧湘竹不知在想什麼,耳朵尖紅了些。
李溪一聽,緊忙拉住顧小籬:“真有了?”
顧小籬臉上笑意藏都藏不住:“快兩個月了,正說着要告訴你們呢。”
李溪跟着笑起來,又道:“你不早些說,我該給雨哥兒準備個紅包,可要辛苦些日子呢,也算是我這當太阿公的心意。”
沈慕林樂呵半晌,聽見雨哥兒這稱呼,眉心緩緩蹙起,腦袋空空不當時便宕機。
顧小籬道:“林哥兒呢?有動靜不?”
沈慕林張開口,緩緩吐出一個音節:“啊?”
李溪擺擺手:“林哥兒成天忙着外面買賣,家裡瑣事,不急不急。”
顧小籬是高興壞了,順嘴秃噜了一句,這會兒反應過來,拍了下自己的嘴:“雨哥兒這些日子鬧得嚴重,我做主叫他好好歇一陣子,這懷胎十月,當真不易,養不好當小爹的也要受罪呢。”
李溪點點頭:“日子快着呢,算起來趕上正冷時生産,可得早些準備,我回頭扯幾塊布,給雨哥兒他爺倆做幾身衣服,對了,那豆腐坊……”
顧小籬道:“有二牛看着,沒耽擱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