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了制硝石的法子,柳沐晟這段日子忙碌于制作硝石上,沈慕林前兩日又去家中做了試驗,終是做出了冰。
依着沈慕林的講解,那硝石溶于水中能吸收熱氣,隻需拿兩個大小不一的容器,将小容器放在大容器中,均倒入水,且要将小容器全數沒過,之後便将硝石緩慢加入外層的大容器中,并不斷攪拌。
他們試了小半日總算是得了最合适的用量和方法。
因着硝石這類東西有限制,并不能做出太多,可供應沈記和他家茶坊全無問題,還能勻出些給家裡人用,多少能解些夏日悶熱。
于是昨日得了冰,柳沐晟特意交代家裡夥計今日定要叫他一同送來。
他跳下排車,邊招呼夥計幹活邊道:“你們昨日回來的?怎不歇一歇再開門?”
沈慕林掀開一條小縫往木桶裡看,滿意點頭:“到了夏日,青菜這類東西放上多半日就要蔫,多謝柳大哥,正好解了我燃眉之急。”
“你提供的方法,我不過占個家裡人多的優勢,”柳沐晟不在意道,他看了一圈院裡,随口問道,“竹子呢?”
一言落,忙活的衆人皆是停下手中動作,柳曉宏晨起來的早些,自是知道情況,拽了拽他這沒眼力見的遠房表哥,小聲道:“病了。”
柳沐晟“啊”了一聲:“換季時,最容易生病,請郎中了嗎?”
沈慕林看了看閉着屋門的卧房,笑了下,将昨日之事大緻講了一通。
柳沐晟兩眼一睜,眉心微蹙:“這般大事,竟沒人和我講?”
尤其是黎和繕那小子,明明昨日午前還去他家裡轉了一圈,柳沐晟忙着在工坊制冰,沒功夫搭理他,丢下黎和繕讓他自己在卧房玩,待他歸家已是天黑,不知黎和繕幾時走的。
“鄒嬷嬷……是他找來的?”柳沐晟癟嘴道,“我去找他!”
他走了兩步又轉頭道,“來時見一小娃娃在打聽你家,我原想載他一程,沒曾想那娃娃十分害羞,扭頭就跑掉了,不知是不是你家親戚。”
沈慕林思索片刻,卻是沒得印象,又問了問李溪,也不知道到底是誰。
倒是坐在桌邊叼着半塊甜糕眼神迷瞪的雲溪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柳家小子?”
柳沐晟依聲看去,隻見一白發老翁笑呵呵看向他,三兩口解決了糕點,嘟嘟囔囔道:“好久不見柳大哥,小孩,帶我去見你家……嘶,柳柒是你什麼人——不管是誰,我随你回家。”
他又搭了搭顧湘竹的脈,保證道:“我一個時辰就回來。”
昨日之事堪稱多年不得見的兇惡,好些人都聽了一耳朵,如今都觀望着無辜遭難的顧家之後如何?這沈記今日還開不開?還有黎興隆朝着顧湘竹言之鑿鑿的帽子言論……
往常巳時開門營業,今日離着巳時還有小半個時辰,店門口巷子口均站了不少人,嘀嘀咕咕說着昨日之事,不時往店門口張望。
“有人出來了!”
巷口的人探頭去看:“不開門了啊?咋從那條街出來了?”
“還拎着個人,”這人仔細一看,“哎呦,是黎三,拎着黎三的是誰啊?”
朱嫂子開了店門,如今不到飯點,便跟着看熱鬧,她站在台階上,正能看到來人:“這不是顧西,竹子他爹嘛!“
她扯着嗓子喊道:“顧大哥,啥時候回來的啊?”
顧西尋聲看去,衆人被他兇神惡煞一張黑臉吓了一跳,顧西緩了神色,高聲道:“這小子昨日在公堂上便敢給我家竹子投毒,我拿他去讨公道!”
人群聲音緩了下,又此起彼伏起來,朱嫂子連忙問道:“竹子咋樣了?”
顧西冷冷扯起哆嗦個不停的黎和運,說一半留一半道:“昏睡着呢。”
他不再多留,快步往縣衙走去,圍着巷口的人分出一半跟他往縣衙而去,剩下的左看右看,狠狠打了個冷顫。
朱嫂子正要回屋,她眼尖,轉身功夫便掃到個到衆人腰間的小娃娃,抱着個把一臂長的油紙傘在人群間插着空鑽,兩隻黑漆漆的眼咕噜噜怯生生轉着。
她趕緊擠進人群,将娃娃抱了起來:“你這娃,這麼些人,踩了你可怎麼辦?你家大人……等等,我瞧着你好生眼熟。”
隔壁鐘娘子湊上來看了看,逗着小孩道:“菩薩廟守廟的南老翁家的小孫子啊。”
朱嫂子一怔:“南……”
鐘娘子趕緊捂住他嘴,低聲道:“南老翁走了後,就是小崽子他哥守廟,十二三的娃娃帶着個崽住在廟後頭的小屋子裡,說啥也不挪地,是決心接了他爺爺的活兒,守好這座廟呢。”
南星眨着水汪汪的眼,倒是不認生:“姐姐,我找林哥哥和竹子哥哥,你知道他們住在哪裡嗎?”
朱嫂子家裡小閨女就這般大,心都要化了:“我帶你去找他們好不好?”
南星乖乖點頭:“哥哥要看香燭,星星長高高,可以還東西!”
鐘娘子笑彎了眼:“還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