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這般行事,若背後之人真是黎家,那日你在黎明州跟前作的戲,不就被拆穿了?”
唐文墨走後,徐福出門解手,李溪連忙拉住沈慕林,臉上滿是焦慮。
沈慕林解釋道:“那花招能诓騙了黎明州,卻不可能騙過黎風雲那樣的老狐狸。”
他将黎興隆之事告訴二位長輩。
李溪咬着嘴唇,好一會兒才道:“這人心機如此深沉,捏着一個把柄二十載,可見又是極能忍耐的,且待黎興隆毫無用處後,利索扔出,又要滅口……林哥兒,他不會……他不會找人……”
顧西輕輕拍了拍他的手:“現今雙方正出棋互相博弈,尚未到狗急跳牆之時。”
沈慕林道:“再者,唐知府到任不久,前任知府留下的爛攤子還未收拾幹淨,這種時候,他不敢大肆動作。”
“可今日……”李溪仍不放心道。
沈慕林道:“下藥的是那混混,車馬是路家的,和他有何幹系?”
李溪歎氣道:“怎麼又和路家摻和上了,各自過各自日子不成嗎,非要争來搶去,害來害去的。”
顧西聽着他賭氣的話,笑了笑:“若都有你這樣的胸襟,天下可就沒有禍亂了,既有利便有争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上天不總是站在他們那一邊的。”
李溪點點頭,又問道:“黎風雲既然猜想到那日之事,那他還會同意黎明州定下的契書嗎?”
沈慕林道:“這與我們是機會,與他們何嘗不是?他不會放過的。”
“若真送來了豆腐,萬一摻了東西怎麼辦?”
“食材從他們那裡進的,若是出了問題,也會壞他們家名聲,”沈慕林笑道,“不過還是要小心些,卸貨時要盯着些他們,免得在其他用物中做手腳。”
三人心中有數,便在茶坊靜等,不知徐福跑出去幾趟後,天邊晚霞散了大半,天光一線處,夜色将要接替。
在門口等了一盞茶功夫,顧湘竹與徐元前後腳走了出來。
顧西拿過箱攏,李溪将還熱乎的糕點塞到顧湘竹手中,徐福揉了把徐元腦袋,眼裡隐隐有了熱淚。
沈慕林站在最外側,彎起唇角,顧湘竹望着他,便也笑起來。
“張手。”
沈慕林用拳頭抵了抵徐元,将允諾他的糖塊放到他掌心。
徐元忽然落起淚來,看了一圈,最後還是撲到自家老爹懷裡,嚎了好一陣子。
徐福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嘴上也笨拙極了,隻當他沒考好,翻來覆去說着“無妨,不讀書也無妨,能養的起他。”
徐元癟着嘴:“快呸呸呸,别咒我。”
徐福愣住:“那你哭什麼?”
徐元看看顧湘竹,又看看沈慕林,又開始哭:“我怕啊,那馬那麼高,那麼壯,踩到我我就沒命了……我還沒娶媳婦兒呢。”
徐福眼中滿是無奈,一巴掌拍上他腦袋:“丢不丢人啊。”
不遠處幾位學子看向他們這處,想要與他們認識一番的人沒找到話口,沈慕林一行人便相攜離去。
用過晚膳,沈慕林又與顧湘竹商讨一番今日之事,今日起了大早,李溪兩人歇息早,他們便也洗了漱熄了蠟燭。
“半月後放榜,依據排名分入甲乙丙丁班内,”顧湘竹側躺着,“與縣學布局相似,與我并不陌生。”
沈慕林枕着胳膊:“今日小爹說起你曾有機會入府學,因開銷之事才沒入學。”
顧湘竹輕笑着問他:“你覺得呢?”
沈慕林:“他們對你是極好的,若真有此機會,縱然要花許多銀子,想必也會盡力送你來。”
“爹問過我,”顧湘竹道,“他并不願意讓我來府城。”
沈慕林沉默一陣:“為何?”
“他不肯講。”
屋外不知何時飄起雪花,不知何時停下,月光灑在雪地上,将那聖白的光透過小窗映入屋中,剛剛好照在床邊。
顧湘竹道:“你幼時學過騎射?”
沈慕林怔住:“記不清了。”
顧湘竹點點頭。
風吹散了雲,月亮悄悄挪動,那束微弱的光打在顧湘竹臉上,讓沈慕林看清他眼中閃過又剛好遮掩的疑慮。
顧湘竹沒有接着問,沈慕林也沒再探尋,他們默契笑着,默契忽略,默契等待。
“好夢。”沈慕林道。
顧湘竹道:“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