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林三兩口解決掉,囫囵吞棗般咽下,丢下句:“我去看看火候。”
他剛出門,便見沈玉蘭抱着糖糖有說有笑,瞧見他也沒松手。
“我們這一去興許要兩三個月,再久些也未可知,糖糖喜歡看這些,子書用不着這些剛入門的書冊子,便想着拿給糖糖。”
李溪拿着三四本書冊,最上面那本展開着,便能看見其中形态各異的草藥,均是手繪,圖大字小又格外簡潔,比尋常醫書生動太多,正适合剛剛接觸這行的小娃娃。
“我定然好好保管。”沈慕林道。
沈玉蘭笑起來:“還有一事,原不知要去青州,那處小院我們租了半年,如今還有幾個月,鑰匙交于你,閑來無事替我們打理打理,待我們回來,若是滿屋子蜘蛛網,我可要和你換着住了。”
沈慕林接過鑰匙。
沈玉蘭忽然踮起腳,輕輕拍了下沈慕林的發頂。
“若是日後家裡住不下,去姐姐那邊住也可以。”
顧湘竹恰好端着兩個空碗出來,他彎唇笑了下:“玉蘭姐。”
沈玉蘭手還搭在沈慕林發梢,連忙收起手背到身後,尴尬笑笑。
顧湘竹淺笑着進了竈房,沈玉蘭怔怔道:“他莫非是讀書讀傻了?”
沈慕林撇撇嘴:“後日什麼時候啟程?”
沈玉蘭道:“卯正二刻便走,要過冀州換馬車。”
沈慕林應道:“成,路上小心。”
沈玉蘭推他:“你個沒心沒肺的,不說送送姐姐?”
“要送要送。”沈慕林邊笑邊去躲她的手。
“真是敷衍,”沈玉蘭抱着雙臂,“對了,方才我來你家時,瞧見有個裹得嚴嚴實實的人,雖說佝偻着腰,卻不像是什麼老妪,你且小心些。”
沈慕林腦中閃過一些想法,他佯裝潇灑:“玉蘭姐,你放心去,我定守好你的院門。”
沈玉蘭白他一眼:“竹子忙活啥呢?”
沈慕林介紹一二。
沈玉蘭一頭紮進竈台,她做賊一般瞧了眼門口,發覺沈慕林并未跟上,先松了口氣,忽而警覺起來,往常這二人默契無比,一般得歸功于他倆整日形影不離地膩在一處。
今時今日,沈慕林分明走至竈房門口,偏偏轉了彎要去放勞什子的書。
“你們吵架了?”
顧湘竹垂着頭,不知是因這明明滅滅的竈火熏熱了屋子,他竟是連脖頸都染了些紅。
“不曾。”
沈玉蘭恍然大悟,她掩下揶揄的笑:“子書和我講了那件事,我應下了。”
顧湘竹收斂神情,作揖道:“此事還請玉蘭姐保密,勿要讓林哥知曉。”
沈玉蘭不甚理解:“他既是由着青州逃難而來,難道不願與家人團聚,抑或是有苦衷?”
顧湘竹目光飄向窗外,他輕聲道:“他記不清,是我不死心,偏要尋尋真假。”
沈玉蘭捏着掌心:“可地址這樣詳細……”
顧湘竹隻輕聲道:“若沒尋到這處,興許不算壞事。”
沈玉蘭更想不透,幹脆抛在腦後,隻将那地址又在心間滾了幾圈。
她家裡還有些東西要整理,不再多留便告辭,臨走不忘再捏一把窩在藤椅上看藥材啟蒙看的津津有味的糖糖。
将要天黑,便快到了出攤時間,黑豆剛好蒸好,掀開鍋蓋便見白煙袅袅,水汽散盡後,沈慕林随意捏了幾下,一個時辰的溫火慢蒸,豆子一捏即碎,這便是蒸好了。
再将蒸熟的黑豆倒回簸箕,鋪散開來晾涼。
沈慕林洗淨手:“做豆豉同鹵水一般,都需要經發酵,需得磨時間慢慢來。”
“這便是你要同徐福做的另一場生意?”李溪忽而想起初識徐家父子之時。
沈慕林笑道:“是也不是。”
顧湘竹道:“距下月初八還有十餘日。”
沈慕林啟唇道:“夠了。”
待黑豆晾幹,需得拿洗幹淨的稻草包裹,鋪上一層稻草,再鋪一層布巾,将黑豆全數倒入其中,再用布巾包裹嚴實,最後另鋪一層稻草,蓋好簸箕便可放到陰涼的地方等待發酵。
此過程大抵要七八天,瞧着豆子裹上一層黃綠色菌絲即可,曬幹後将菌絲全數洗淨,這一步驟尤為重要,更是要萬般仔細,之後放上些姜片,一同拿到太陽下曬幹,加上些鹽巴便可密封二次發酵。
沈慕林便打算以這些醬香濃郁的豆豉為主料,輔以辣椒花椒各種調料,做一款能留存小半月的蘸料。
此事必得秘密進行,待做成後不于府中售賣,先供于徐家船隊,散于來往間,由着租賃船隻出行之人帶往各地,漸漸鋪開。
沈慕林自然知曉能瞞下一時,不可能長長久久,可他要的便是這一時。
定下心思,他不再多想。
今日黎明州在他家門口添了賭,今夜多不會來西市刷存在感。
沈慕林好不容易得了自在,不用裝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摸樣,眼睛都亮堂不少。
這幾日正是新鮮時,不出一個時辰便賣了幹淨,幹脆利索收攤。
顧湘竹将一應鍋碗瓢盆放進籃子。
沈慕林忽然抓住他手腕:“那人是不是梁庭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