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早就算着時間,不時便要往院外瞧瞧,不想正對上耷拉着腦袋的沈慕林,又瞧見許三木如木炭般黑透了的臉。
疑惑剛冒出來,不等他沉思,就見沈慕林被紗布裹住的小腿,隐隐滲出血來。
李溪一聲驚呼,連忙去扶沈慕林。
許念念聽見熱鬧,撒開小侄女軟乎乎的小手,輕手輕腳出了屋,關好門才一蹦三跳跑向院外,嘴上也不得閑:“嫂嫂,你回來啦!”
直至看見沈慕林瘸着的腿,小丫頭愣在原地,一時間手腳不知怎麼放。
沈慕林朝她笑笑:“不打緊,養幾日就好了。”
許念念咬着唇,扶住他另一邊,連話都不講了。
徐家叔嫂已經回家,許念歸近幾日住在虎叔家,房間自然空下。
他如今也帶起新人,不走镖時便教新人練拳耍刀,倒是忙碌些,不過一日三餐尚在家中用。
這兩日卻不見回來,顧小籬托人問了問,原是季雨生産那日後晌,他臨時替虎叔去隔壁縣走镖,交代了徒弟,不想小家夥練起武來不知早晚,全忘在腦後。
顧小籬做了飯菜,擦擦手走出來,一瞧便覺得心驚膽戰,竟是想起她家安安傷了腿腳那些日子。
她趕忙推開許念歸那間空屋子,讓沈慕林躺在床上。
許念安被季雨推出看瞧瞧發生了何事,這一瞧便看見沈慕林滲出血的傷口,他倒吸口冷氣:“我去請郎中,念念你替我照顧下雨哥兒。”
顧小籬看着沈慕林慢慢躺下,拿了帕子讓李溪按着傷口,郎中尚未趕來,一時間也沒了主意,忽而想起到了吃飯時候,總歸要先進食一些,便去廚房端了些飯菜。
許三木等在最外側,被顧小籬一瞪,他識相随着娘子走出屋外。
顧小籬戳他,許三木低下頭将腦袋送過去:“是我沒顧好林哥兒。”
顧小籬哼了一聲:“怎麼傷的?”
許三木抿唇:“林哥兒說是被打獵之人不慎弄傷。”
顧小籬皺眉:“你便信了?”
許三木搖頭,顧小籬捏捏手指:“報官,縣裡管不了咱去找知府大人,知府大人管不了就再往上告,我不信沒地方說理去,誰人這樣狠心,追着要砍人,莫非非要咱們林哥兒一條命才罷休嗎?”
她越說越氣,聲音也越發大,許三木扯扯她袖子,顧小籬湧出些淚水。
屋門被猛然打開,李溪急匆匆道:“林哥兒睡過去了,可我摸着好生燙手,小籬,你瞧瞧是不是我摸錯了?”
顧小籬三步并兩步,一摸差點跳起來:“二牛怎還沒請來郎中?”
正說着一眼熟之人不請自來,李溪凝神一看,原是柳家那位醫術了得的老翁,身後跟着提着禮物的柳沐晟。
李溪顧不上招呼他,将老翁拉進屋内:“老先生,快瞧瞧我家孩子,他中了箭傷,又發起熱來,需要用什麼藥,您開了方子,我這便去抓藥。”
老翁取了剪子,了當解開纏着傷口的布條,看着泛紅的傷口,不禁皺眉:“他不要命了?生怕這條命得來容易,污水也敢沾?”
沈慕林似乎難受得緊,眉心高高擰起。
老翁擺擺手:“弄點幹淨的溫水,還要烈酒。”
不多時,李溪便準備好他要的東西,老翁取了帕子,沾着溫水将傷口以及周遭擦了兩遍,接着換了塊帕子,沾上酒水,朝着傷口按下,昏迷中的沈慕林打了個哆嗦,下意識想蜷起右腿。
老翁看着發愣的李溪:“按着他,他這箭傷深,又灌了髒東西,必得經此一遭,否則傷口化膿,日後高熱不退,想救也晚了。”
李溪瞧着分外能忍疼的沈慕林昏睡間不住咬唇,心疼不已,卻也不敢懈怠,依着老翁之意幫着按住沈慕林的腿,好不容易折騰完,又上了藥粉,重新包紮。
老翁給了退熱方子,李溪便去熬藥。
“莫非真以為自己有九條命不可?”老翁話中責備之意明顯。
沈慕林進了家便懈了勁兒,硬撐這幾個時辰,他知曉要鬧上一通,直至方才被疼醒,可他尚不清醒,隻聽見一聲模糊的聲音,隐隐察覺出些許自責之意。
他眼皮實在發沉,好不容易掀開些,終于看清守在床前的人。
老先生?
老翁冷哼一聲:“醒了便起來,喝藥養身體,趕緊回你的府城去。”
沈慕林輕聲笑笑,尚未睜眼,先開了口,隻是聲音裹着啞意,又添上幾分虛弱:“我與您隻見過兩次,您怎這樣了解我?”
老翁一怔,甩開袖子:“誰不知道有能耐的沈掌櫃。”
他落下話音,竟是躍出門外,沈慕林似瞧見敏捷的通靈之人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禁笑出聲來。
柳沐晟聽聞沈慕林醒來,他向前走了幾步,又停在門口。
沈慕林聽見聲音尋着聲音看去,慢慢坐起:“柳大哥。”
李溪端了藥,柳沐晟這才同他一塊進去,沈慕林仰頭喝下藥,朝着李溪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