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一處極為隐蔽之地,可雖說是隐蔽地,不知怎的今日卻比往常熱鬧了些,或許是來的生面孔多了起來,平日裡閑得慌的老闆娘和店小二也忙的摸不着頭腦。
看着來往的熟客和生客漸漸齊聚一堂,由于人多的緣故,兩人忙不疊的把茶葉三兩下抓到茶壺裡,還沒等水燒個半開,四周便伏起接二連三的催促聲。
一旁的玉簪顯然是為自己的主子着急,手上的絹布都捏的緊了些,輕聲委婉的朝漆木櫃台前打探道:“白姑娘,我家公子的茶是否好了?快些端上來吧,等的有些久了。”
那老闆娘當然不知道是哪一位催的,盡管還在不停的投放茶葉到壺中,手忙腳亂間還是給了個應聲。
須臾間,另一旁的小二趕忙走上前去,躬身呈遞上一壺熱茶,一臉恭敬:“公子久等了。”
見狀,右側的白萼接過了小二的茶,朝着玉簪小聲細問:“公子今日怎麼是這個品味,往日都是去日沉閣消遣的。”
說罷,就斟了七分茶,也無暇顧及溫熱,就已經朝着身旁的男子遞了過去。
一道照面襲來,眼見此人眉骨分明,顯如白玉美者,青絲拂袖間,紅繩束發,深系腰間紅绶帶,一别身側錦香囊,錦袍隐覆身間,衣袂繡雲鶴,及微不染塵,邊幅還有鱗紋修飾其中,此時若是身處蒼翠樹林中,這人可謂是如幻如形,清雅絕塵。
“多謝。”
獨翊端坐一旁,看來人遞茶便雙手接過,一言一行倒不似尋常人家公子那般灑脫肆意,這骨子裡竟隐約透露出一絲拘束感。
白萼不知何時漲紅了臉,即便稍稍褪去之後還殘留着紅暈,低聲說道:“我們服侍公子那麼多年了,他還是那麼有禮貌。”
獨翊聽着着實有些無奈,杯口剛要沾到唇邊,卻被一陣上升的霧氣嗆了一下眼睛,這時又不得不放下停歇了一陣,恍惚間隻覺手袖一陣溫熱。
原來茶水早已将衣袖浸濕,手足無措之間,玉簪将絹布遞了過去。
獨翊順勢接過,又道謝了一番。
玉簪轉身朝着白萼笑了笑,早已知曉此行不易,連忙和她解釋:“昨日公子和青山舍的那位樓公子約好一同去南門城遊玩,可惜一夜都未曾見到樓公子,可能是怕一方失了約,便自己一人在南門口守着一夜,今日樓公子身邊的夥計又來了,招呼說今日茶舍見,公子既然決定要來,他斷定這次樓公子絕不會失約,昨日或許是真的有事情才忘記提前告知。”
獨翊在一旁幹等的着急,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着杯壁,沒過多久,他實在是熬不住了,右手撫上額頭作沉思狀睡了過去,這姿勢真讓人覺得是在思考問題,令外人無心打攪。
見狀白萼雙手抱臂,眼神微眯,側身過去,悄聲對玉簪細說:“公子怎麼和那種人做朋友,也不怕失了身份。”
隔了許久獨翊隻聽見外界迷迷糊糊的聲響,玉簪瞥了一眼,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披風給獨翊蓋上,小聲低語:“近年來公子與樓公子相談甚歡,眼神裡多了幾分清明,是個很好的兆頭,往後切記要慎言,公子雖不在意旁人對樓公子的議論,但離得近了内心自然還是會有些别扭的。”
白萼翻了個白眼,抱臂縮到一旁小聲嘀咕:“公子脾氣真好,得虧是遇上了我家公子。”
這獨翊算得上是京城獨家的主,如若跟樓台山上的正主比,兩人之間的分量卻是個天差地别。
所謂正主,也就是獨翊的兄長,自小兄弟就生不見父母,死不見全屍,留下兩人就不見東西去了。
有人說,再怎麼不濟,留下幾個銀兩,或者賣去地方做人手混口飯吃,至少也好過棄置于不顧,為何生之不養,棄之令人可悲。
好在這獨淮客曆經多年坎坷,曾斷言絕不會讓獨翊如斷梗飄蓬般無處所依。于是就有個獨淮客成為樓台山門主之前的一段事迹流傳了下來。
樓台山,自古有青山角之地。
樓台山屬潇湘一帶,天地奇景層出不窮,使得文人墨客皆聚此地,而樓台山所管轄的就是這八大奇地,其中四處已暫歸其主,散于潇湘各處。
傳聞有一日獨淮客踏足雁城時遇到了一隻瀕死的鴻雁,駐留多日後才發覺此地竟是作為潇湘八景之一的“回雁峰”,固然也有“平沙落雁”之稱。
為了紀念那些無力救治的鴻雁,便尋了處佳地,在水中銅鑄凫雁戲水,放池錦鯉,總之就是所見之處,都有那麼幾尊展翅銅雕矗立其間,刻畫入微,精妙絕倫。
這些雁群相依,悠然獨樂,自然成為了人們心馳神往的一處勝概。
獨淮客一躍成為樓台山門主之前,剛好碰上皇帝頒布赦令将天下流民赦免,很多曾避居幽山中為了逃避刑罰的人也摸透了這一道理,便将錯就錯了。
深處此山中時大肆招攬人傑,而獨淮客因為身修妖道,應運而生,幾招下來便可震懾人心,在當年獨步一時,很快獨攬了樓台山其中一片淨土。
好在他的事迹被世人所津津樂道,既而流傳在了話本上,其中是否被過于美化也不得而知。
“借喝一口茶……謝過!”一道身影迅速地沖到一旁,先是掩蓋了一人的視線,沒等坐客們回過神來,等到殘留的餘味順着周遭散發出來,才得以令四周感受到了即将要作嘔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