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時間下午五點,美西時間淩晨一點。
單曲《Love'em》正式上線。
前奏響起,輕柔的女聲哼唱,律動感的旋律說唱填滿層次豐富的背景音樂。
電台節目裡,是喬若凡和朱瑾菲同步的live打歌時間。
這裡的設備一流,和錄音棚裡幾乎沒有差别,百分百直播,節目中這個環節一直被視為演唱實力的煉金石。朱瑾菲同樣戴着耳機,湊近收音話筒,完美地完成了歌曲開頭的引入部分,繼上次選秀導師舞台之後,再一次展現Rap實力,她的聲音有些低落,仿佛深夜自我懷疑的絮語。
*每天出門都需要勇氣
現實與虛拟裡外不同天氣
藏在面具後的蔑笑我知道
露出獠牙前拜托先帶好口罩Doubt’em
僞裝思想前衛,換了幾個男友又成我被攻擊的軟肋
與朋友小酌幾杯,又說我被人甩深夜買醉
我不能發胖,有人替我緊張
品小口甜點,犯了莫大的罪
難道又一次我動了他們的蛋糕?
面對鏡子深呼吸禱告
新時代修女忏悔放縱
Enemies聽見号角開始沖鋒Hate’em*
朱槿菲神情專注,閉上眼睛,幹脆利落地踩在每個節奏重音之上。過往一幕幕似乎随着演唱出現在眼前,她也曾經曆網絡上鋪天蓋地的惡評,就和她受到的贊美一樣多,為此度過了無數個無眠之夜,她隻會責怪自己還不夠完美,仿佛一人獨行在沒有盡頭的甬道上……
重低音節拍和背景編曲此消彼長,一段hook銜接其後,副歌裡唱:
*不再糾結能不能,不管他們準不準
泥沙俱下我有不敗金身
疼不疼,再不忿,舊傷痕
Hate’em leave’em love’em!*
Hook裡的風笛聲悠悠揚揚,如潮水退去,饒舌的Beat如水下礁石再次顯露。喬若凡接棒,比起朱槿菲更有力量感的Rap緊随其後。
*鏡子裡的/我每日檢讨/是否行差又踏錯
誰規定的/是不是他們/那些窺探者
傷痕和唾棄裝點我,為何對視時突然回避我?
世界以痛吻,沒說會留下吻痕 Leave’em!
遍身青紫他們扔的石頭
我昂着頭不是Marshmellow
來路幽暗我不再回頭
欺辱我的從今天起拜拜咯
想讓我恨你哪有這種好事
隻敢在背後狂吠算你什麼本事
上帝說要愛你的鄰人
我說也要愛你的敵人Love'em!*
疾風驟雨一樣的Rap,随後來到副歌。喬若凡的表情有一點吃力,好在不妨礙實力發揮,她又想到了朱槿菲很久之前的教學,感覺自己的喉位被控制在一個緊繃的空間,好像水面上的浮标,始終支撐着氣息朝外輸送,頂上一段爆發式的高音。
*不再糾結能不能,不管他們準不準
泥沙俱下我有不敗金身
疼不疼,再不忿,舊傷痕
Hate’em leave’em love’em!*
經曆了低落的絮語和猛烈的爆發,輕快的rap一直持續到歌曲的尾聲,與編曲融為一體,直到歌曲最終。
*Enemies trying to scold I laugh away
The only fun for them to spend the day
Can’t control their mouths I still got the eyes
My hickeys my ass-you can all kiss good-bye!*
……
喬若凡熟悉的聲音回響在整個病房,她宛如是一個将軍,指揮着節奏沖鋒陷陣,明顯而渾厚的低頻背景音像層層漣漪擴散開去,讓人有種原始的想要跟着舞動的沖動。音樂停止了,一片寂然,仿佛剛才原地放過一場看不見的煙花,還能感覺到閃亮的灰燼停留在眼睑上。
“Wow!”房間裡給簡紅例行檢查的黑人護士趕上了尾聲,扭着腰離開前,指着電腦屏幕上直播網絡節目裡的喬若凡:“I shall give that girl an N-pass.”
N-pass——大概是說唱祖宗能夠給予的最高贊美,代表認可對方能夠在這個黑人統治的領域内暢通無阻。
簡誠微微一笑:”I believe she’ll be thrilled to hear that.”
“Oh, that girl I remember. Your girlfriend? ”護士想起來之前見過喬若凡,忍不住多問了幾句,大概是種族優勢,她的英文明明有股加州口音,兼顧一種韻律美。
簡誠愣了一下,苦笑着搖搖頭。
“Well, go get her!”護士大姐理所當然的語氣,扭着腰離開了病房。
簡誠摸了摸鼻子,有點尴尬,尤其轉頭病床上正一臉壞笑看着她的簡紅。
簡紅氣色一天一天的變好起來,順着護士大姐的話道:“說的對!你什麼時候準備去追人家?”
“姐,别開玩笑了……”簡誠更加尴尬。
簡紅不依不饒:“怎麼,怕人家不要你,所以就不追嗎?你怎麼回事?姐姐從小就是這麼教你的?”
“……她已經訂婚了。”
“怕啥,這不還沒結婚呢嗎!”簡紅思路清奇,“而且人家救了你姐一命呢,不值得你以身相許嗎?”
簡誠失笑。
“姐,原來你記得啊?”他的表情瞬間明亮,至少說明簡紅恢複的不錯。
……
簡紅現在能說能笑,除了是生命的奇迹……那場手術得以進行,本身也是奇迹的一部分。
而那個奇迹之所以可以發生——都要感謝喬若凡。
那是25年1月,手術日程兩周之前,簡誠帶着簡紅在周邊遊玩。
“我要去那個!”提到要出去玩,難得“沙發土豆”簡紅來了興緻,指着遠方的雪山,她從第一天來就瞄上的景點。
——雷尼爾雪山。
喬若凡從簡紅那裡得知了他們的行程。
那是一個明亮而繁忙的周末清晨,簡誠和簡紅的車堵在了出城的路上,簡誠接到了喬若凡的電話,說起他們今天的安排。
“哦,雷尼爾公園啊——我一直想去來着。”喬若凡在電話那頭,語帶羨慕,她本人還在為《我造星途》初舞台苦哈哈地做準備,道,“你們玩的開心!”
“嗯,”簡誠為了接她的電話,從加油站跑出一百米,在天寒地凍中呵出白氣,覺得心和肺一樣飽脹着,“今後如果有機會的話,可以一起來。”
着急按下接聽鍵,他把手套脫下,握着冰涼的手機待在寒風中,一直也沒有重新戴上,不一會手就凍得沒有知覺。
他的心砰砰跳着,藏了很多話,對于允許自己說出口的那些則有着苛刻的分寸。
“如果不打擾你的話,我會給你發照片的。”
喬若凡随口回答:“好啊。空了我會看的。”
不一會,簡紅在車裡等到簡誠回來,那張冷峻的臉上帶着掩飾不住的笑意,隔着老遠舉起手機:“姐,我給你拍照!”
擁堵的車輛緩緩向前挪動,他們達到景區内部時,時間已經有點晚了。
簡誠給簡紅拍照分外賣力,相機拍的有,手機拍的也有,但凡網稍微好點,就發給喬若凡。喬若凡收到一系列精心挑選的照片,好像批閱奏折一樣,選出一張他和簡紅的合照,回一句:“好看。”簡誠捧着手機,又露出那種……不值錢的笑容。
簡紅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很想讓弟弟争氣一點。
簡誠的手機在寒冷的天氣裡很快發燙,掉電到紅線以下,中間被一個小孩不小心碰到,磕在岩石上。
等他們準備離開,坐進車裡,簡誠皺着眉,發現自己的手機充不進去電,很快就關機了。
倒黴的事情不隻這一件。
離開景區的路依舊非常堵,簡紅有點不舒服,簡誠在車載GPS的引導下走上一條分岔路,卻越走越荒涼。
更糟糕的是,開始變天了。暴雪将至,狂風車外發出令人膽寒的聲響,簡紅頭靠着車窗,明顯不适地皺着眉頭。
簡誠伸手摸了一下簡紅的額頭,發現她在發燒,他這時說後悔也晚了,GPS信号弱,他暗罵一聲,調轉方向。
下山的路還很長,他要找到回服務區的路!
“姐,姐,醒醒。”他聽見自己恐懼的聲音,車外風雪怒号,他感覺把車裡的空氣都抽走了,他們像縮在一小塊鐵皮罐頭裡。
他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小心,慢慢開着車朝前路挪動,前路一片炫光的白色,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簡紅的手機也隻剩一點電量,好在還能用,簡誠撥通報警電話。
“你的請求已經接收,目前雪暴預警生效中,請就近尋找掩護,等待救援。”
“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抱歉,暫時警車無法上山。你們燃料是否足夠?”
“燃料不是問題,”簡誠看了一眼儀表盤,“但是我這裡有病人!很緊急,請盡快派人施救!”
“我會盡我們最大的努力……”
輕飄飄的承諾很快被風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