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若凡一愣。
“我不知道啊,”她好似渾不在意,語氣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生硬,“賭一把呗。”
李燮同樣氣悶,不僅因為喬若凡的回答——恐怕什麼回答都不能使他滿意。這一次終于聽從了理智的勸告,不再繼續往下說了。
喬若凡主動問起:“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
迎着李燮的目光,喬若凡幹笑:“你找到戒指了?”
李燮看着她,搖了搖頭。
那是一個玩笑,可背後又好像被賦予了太多的意義,喬若凡不語。
“我上次回去,想了你說的話。關于我們之間的問題,抱歉,我仍然沒能想到一個讓我們彼此都滿意的解法。”李燮道,“我今天來找你,是想告訴你,我唯一想清楚的事——有關婚姻和家庭的執念,是有關我自己的存在危機。”
“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我知道這聽上去很自私,但是我希望你能繼續在我身邊,一起解決它。就當我生了病。不可以嗎?”
他的語氣十分誠懇,喬若凡卻感到一種十分強烈的抗拒。
“李燮,你沒有生病。也不要把我架得太高,摔下來會很痛的。”她的聲音十分冷靜,“歸根究底,我們隻是追求不同的兩個人,本來沒有什麼對錯之分,這樣綁在一起,又有什麼結果呢?”
“既然我沒有做錯,你為什麼要和我分手?”
“我并不是……沒有說你做錯,也從來沒有在懲罰你。而是,我覺得我們分開,對我們彼此都是更好的選擇。”
類似的話好像之前就說過。可其中的意義始終無法傳達。
一直以來低聲下氣的李燮終于火了:“我還是不明白,你現在怎麼就能這麼肯定,婚姻和家庭不是你想要的?如果有一天你改變主意,比如,和簡誠……你和他結婚生子的那天……我算什麼呢?我豈不是很冤枉?”
話音落下,車廂内有種詭異的安靜。
“……對不起。”李燮很快恢複理智。
喬若凡靠着椅背,沒有生氣,隻是覺得有些疲倦:“我知道你怎麼想,繼續在一起,等着我回心轉意的那一天……隻要你姿态夠低,我有一天或許會幡然醒悟……可那不就是妥協嗎?沒錯,我現在也不能肯定,我有一天不會改變主意,可是我希望那是我自己想清楚的,而不是因為你逼我不得不想清楚。”
李燮澀然道:“我不是故意給你壓力……”
但他就是給了。
李燮不得不正視自己的虛僞。他說他在追求她,好似是把自己和簡誠放在同一起跑線上,但是他心裡并不那麼想。在他心裡,他們從未分手過——即便不知喬若凡多少次提醒他,他們已經結束了。
他必須放下自己所有的優越和僥幸,平視,甚至仰視她,不像他總是在口頭上把她綁架似的架高,而是發自内心。更重要的一點,咽下那個殘酷的現實:即使他已經做了一切……也不能保證最後的赢家非他莫屬。
李燮突然有一點灰心。他現在才明白這些,是不是已經晚了?
喬若凡一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道:“你話裡隐含的意思,好像你永遠都會在原地等我,我不希望那樣。李燮,我們都往前看吧。”
“我不是聖人,我會move on,會移情别戀。屆時你就是這麼打算的嗎,以受害者的身份自居?”
李燮輕聲道:“這話聽起來,好像你已經移情别戀。”
喬若凡明知對方的試探,想了想,幹脆點頭回答:“有可能啊。”
李燮啞然失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可能’?”
“因為我也還不确定。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喬若凡眯起眼睛,誠實道。
那個不在場的第三人,繞不過去的,卡在他們中間的,簡誠。
喬若凡必須得承認,她動心了。但是到宣布移情别戀的程度?她又暫時還沒法下定論。
投機主義者常見的搖擺不定。
李燮自嘲地笑笑:“事到臨頭隻能怪我自己,天知道當時鼓勵你投機的時候……我在想什麼啊?”
他哪來的自信?
“是啊,多謝你提醒我,都說不要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投資上是這樣,在戀愛裡實踐,我也是頭一回。”
沉悶的氣氛似乎被沖淡了一點。
李燮閃念,笑道:“不過也有說‘一鳥在手,勝過雙鳥在林’。”他道,“我答應你會向前看,現在是我這個籃子的last call,把雞蛋都放在我這裡吧,勝率是百分之百哦。”
他用輕松的口吻,做着絕望的推銷。
喬若凡哈哈一笑,并不買賬:“不了。”
李燮盡力掩去失望,無所謂地聳聳肩:“所以你這投機,跟賭博又有什麼區别?”
為此放棄确定的可能性,好像并不明智。
喬若凡被這個問題問到,從不久前開始,心裡有個聲音慫恿着,讓她“賭一次”。
但簡誠一定就比李燮好嗎?
如果跟李燮是原地踏步,跟簡誠說不定反而是倒退呢,回到五年前?
而且這邊的勝率是百分之百……
可是話說回來,什麼叫“赢”?
結婚生子叫赢,還是投資漲停叫赢?能确定之後就不會輸嗎,那赢的意義是?
腦内閃過無數念頭,直到喬若凡放棄探究,轉而笑了起來。她過往的投機做過許多決策,正确或錯誤的都有,事後才明白過來,至今也參破不了一點。
“你說的對,可能沒什麼區别吧。”喬若凡語氣輕松,“但我沒想過一定要赢。”
——她隻是不怕輸。
所以,想做就做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