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星慈樓裡的保安，人高馬大，一口北方方言。

“幹嘛的？這兒不讓停車！”

“……不好意思，我在這兒等個人，能通融下嗎？”八字胡小聲求情，連眉毛都成了八字，偷偷往保安手裡塞煙。

保安不為所動，如果換做平時，或許可以，不過嘛，喬小姐都發話了。

“等人去地庫等去！在這兒蹲着，你狗仔啊？快走，不然我報交警了！”

“……”

*

星慈公司内部。

喬若凡手裡端着咖啡，站在窗邊，透過百葉窗，看到樓下奇怪的黑色面包車開走。

甯曉薇還在一旁嘟嘟囔囔：“下去買咖啡也不叫我……”

“我是下去兜風，順便買了一杯，忘了呗，你現在叫人買去？”

“切！我剛才可是在幫你招待客人！”

“不是吧，所以一杯咖啡錢也要我報銷？好好好……”

“少廢話，現在就給我點！我要自己下去取！”甯曉薇不由分說，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喬若凡低頭喝一口醇香的咖啡，把手機扔給甯曉薇，邊問：“人還在裡面呢？”

“嗯。”甯曉薇道，“别慌，問清楚了，人家是來面試的。”

面試？

甯曉薇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忘了，沒好氣道：“你最近還有什麼面試？”

無他，她那個買下的《挑戰星期六》節目，目前正在招募制作人。

喬若凡拿回手機，定了定神，走進會議室。有人早在其中等待，門開就站了起來。

《我造星途》現役制作人，楊成容。

她有點緊張，扶了扶眼鏡。

“喬總您好，我是來面試的。”

喬若凡沖她先點點頭，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示意楊成容也坐，才道：“楊老師說笑了，您這個級别的制作人，業内都是倒履相迎，沒有什麼面試的道理。”

楊成容神色一松，又聽喬若凡道：“——隻是要看下和節目的适配度決定，我們可以互相了解下，您有什麼問題可以随時提出，畢竟是雙向選擇嘛。”

楊成容有幾分忐忑：“好的。”

還沒等喬若凡說話，她自己先示弱：“現在《我造星途》變成這個情況，很大程度都是我作為總制作人的失職，理應說是沒臉再來争取這個崗位——其實我也就是試試。”

喬若凡沒馬上回答。楊成容的立場就外界看來，不太光彩是事實。

甯曉薇的秘書敲了敲門，正好給楊成容送來一杯咖啡。楊成容謝過，兩隻手攏着杯子，傳來的暖意有點讓她失神。

時移勢易，楊成容就想到了好像還是不久前——其實已經是去年了——喬若凡來面試《我造星途》說唱導師的場景。那個時候她對節目的願景……好吧，沒有一個實現了的。

她那時也是剛剛跳到LLTV，壯志未酬，想要做好這檔節目。遙想第一季《我造星途》，是多少人夢想的啟迪，心頭的朱砂痣——其中也包括楊成容。

可是空有情懷，是做不好節目的。電視台裡的關系比想象中複雜許多，制作與管理高度綁定，為了迎合領導陳舊的觀念，對熱點的追逐，不能從一而終的初心……楊成容帶領的制作組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協和誤判，一步步導緻節目走到今天這個局面。

如今節目播至後半段，已經無力退出新的爆點，情節便如一團死水，誰都知道最後會出道的是那幾個，剩下的練習生們做困獸之鬥，節目内外的風氣都一派戾氣，危機四伏。

楊成容制作組成員接二連三地離職，現在輪到她了，也想棄船逃生。

“理解。節目組現在這個情況，背後成因很複雜，誰都不想看到。”喬若凡道，楊成容表情一黯。不過喬若凡并沒有在那個問題上過多流連，很快轉移了話題，“您在過往節目裡傳達的理念讓人印象深刻，未來還會考慮做偶像相關的節目嗎？”

楊成容愣了一下，是驚訝于喬若凡的專業度和嚴謹——她現在一點也不像公衆眼裡那個大大咧咧的女明星，楊成容頭一次有了實感，眼前這個女人坐擁着龐大的商業帝國。

沉下心，楊成容道：“當然，這也是我今天來這裡的原因。節目試播集我看過了，我理解，您想做一個談話打歌于一體的節目，是嗎？”

“暫時是這個設想，沒錯。”

楊成容道：“我……很感興趣——不能說完全有信心吧，不過我的想法一直沒有變過，我想做一個讓觀衆耳目一新的節目，而大家都知道，國内并沒有好的打歌節目，這裡面有很多現實的困難，但我覺得……也不是不能做。”

喬若凡表情波瀾不驚，笑道：“是嗎。”

“國外有成功的案例，和偶像行業高度發達的業态相輔相成。坦白來說，國内沒有那個現實條件，但是如果我們不做，就更沒有人做了。而長遠來看，這是值得做的，隻要能短暫地放下商業化的功利心，我是這樣覺得。”

楊成容抿了一下嘴唇，道：“其實，我帶了一份簡化的企劃案來給您。”

說着，她從包裡拿出一份文件，在桌子上推給喬若凡過目。

她準備的很充分，不過跟她的設想相比，她交出企劃案的時間大大提前了。看着喬若凡平淡的反應，楊成容心裡愈發沒底，更不知道該如何打動她。

“這些是我觀看試播集之後的一些想法——即使我們沒能最終合作，如果現節目組有采納的需要，我也會覺得很榮幸。”

喬若凡雙手接過不厚不薄的一沓文件，笑道：“您有心了。我會認真看的。”

楊成容深吸一口氣，又開口道：“我還想說——其實也是有感而發，請見諒——您剛剛提到節目理念。”

“經曆了這麼多，我現在覺得，有理念是最沒用的一件事——假如沒有資本的支持的話，”楊成容道，“您是局中人，或許能明白我在講什麼。幸運的是，您正好有資本。您說是雙向選擇，我不覺得。我仍不知道您最終是否會選擇我，但這，是我希望闡述的，我已經義無反顧選擇您的原因。”